瓦房沟的记忆(五)

瓦沟房的记忆(五)

1974年11月23日寅时女儿出生。

提起女儿出生,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埋在心中。当天午夜,刚到预产期的妻子突觉下腹疼痛,我意识到即将临盆,赶快起床穿衣,将早准备好的婴儿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放在床上,没等我收拾好,她已大汗淋漓,疼痛难忍。我急忙把她扶下床,一只手扶着她,一只手提着婴儿衣服,慌慌忙忙地往医院赶,我们家住在北沟半山腰的八栋楼上,距厂医院200多米。

路非正规路,是职工上下班自己踩出的一条羊肠近道。高高低低,弯弯曲曲。年轻人都感到难走,何况快要分娩的孕妇。她强忍疼痛,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到200米的路程,走了足足20多分钟。好不容易走到医院,医院的两扇大门敞开着,大厅里只有一盏60瓦的白织灯炮闪着微弱的亮光,楼道一片漆黑,万籁寂静。我让妻子坐在医院大厅的长条凳上,把包放在她身旁,用自带的手电筒照亮,找到了妇产科。然而,妇产科房门紧锁,敲门无人应答。无奈我又返回大厅,轻敲值班室的窗户。

敲了半天,值班室的门终于开了,出来一位不知哪个科室的值班女医生,不经意的问;“咋的啦?”我急忙说明情况,她说了一句;“去找赵大夫吧。”我调入508厂时间不长,虽然每天下班从医院门口经过,但从未进去过,医院的医护人员一个都不认识。赵大夫哪个科?住在什么地方?那栋楼,哪个门号?我是两眼一抹黑,一概不知。

妻子显然听清了值班医生的回答,也知道赵医生的详细情况。11月下旬,瓦房沟已是初冬,寒风凛凛,冷气袭人。我拿了件外套披在妻子身上,带着手电筒,按照她提供的详细地址,转身直奔赵大夫家。赵大夫家离我们家不远,我们在坡上,他们在坡下,共同使用一个厕所,应该见过面。有手电筒照明引路,很快找到了他家,急速地敲了几下门。听到敲门声,赵大夫隔着门问;“谁啊,啥事?”我报了妻子的名,并告诉他具体情况。

门开了,从里边走出一位与我个头差不多,年令在35岁左右、操着河南口音的男士。我迷惑的自问,妇科怎么还有男大夫啊!赵大夫见我愣神,好象明白了我的心思,和蔼可亲地拉着我的手说;“快走!”到了医院,他从值班室取出妇科房门的钥匙,对我说;“快去扶你爱人进来”。当我把妻子扶进妇产科,赵大夫已经换上白大褂,戴上口罩、手套,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到位,便与我一起把我妻子抬上产床,摸了摸妻子的肚子,笑着对我说;“老麻,今天没有护士,你就当我的助手吧!”我不知说什么好。心想,我一窍不通,咋能当助手?!但又不能回绝。他看我有些为难,打趣地说;“不要怕,我教你咋做你咋做就行啦。”我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一个不懂医的门外汉,竟然当起了妇产科医生的助手,恐怕只有在山沟这样的条件下才能发生。

我穿上白大褂,戴上白手套站在产床妻子头部的一边,赵大夫站在另一边。我的任务很简单,擦去妻子头上的汗水,扶住头不停地喊话安慰。当我听到婴儿的第一声哭声,当赵大夫双手捧着一个刚出生的小生命出现在我眼前时,泪水漠糊了我的双眼,我什么也没有看清,只觉得满身都是汗水,湿漉漉、凉冰冰的。再低头看看妻子,她已筋疲力尽,闭上眼睛安然地睡着了。赵大夫做完后绪工作后,他把孩子送到我的手上,笑咪咪地说;“恭喜你添了个千金。”这时赵大夫的额头还挂着颗颗汗珠。

走出妇产科,我站在医院楼前的广场上,一颗紧张的心平静了下来。仰望天空,满天的星星消失了,东边的山顶泛起了白光。天明了,时间定格在1974年11月23日寅时。它就是女儿的生日。

宝宝的出生,彻底改变了我们的生活轨迹。之前,我是一位潇洒的单身汉,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一人吃饱全家饱,一人穿暖全家暖”,天马行空,独来独往,男子汉气派十足。不会洗衣,不会做饭,不会抱孩子……,可以说家务事一样不会,一样不做。妻子比我强,普通的饭菜能应对,家务活样样拿得起。双职工的上班族,家务靠一人做咋行?!我需要和妻子一起耕耘这一亩三分地,共同建造小家庭。“笨鸟先飞”。我一改早晨睡懒觉的习惯,每天5点多起床,先捅开蜂窝煤炉子烧水做饭、烘烤尿布。

早饭很简单,一人一碗面疙瘩,一个馒头夹咸菜,没有咸菜时夹点油泼辣子。早饭从不坐在饭桌上吃,而是边走边吃,狼吞虎咽。中午时间短,我们就按陕西人的习惯下一碗捞面条,拌一把青菜,用酱油、醋、油泼辣子一调,囫囵地吃一碗,既可口又简单,尽量多挤出几分钟睡个午觉。这是一天之中唯一属于自己的时间段。晚饭后是一天中最忙碌的,洗衣服、洗尿布、打扫卫生、准备第二天吃的用的。

等忙完了,闹钟的指针已指向11点。腰酸腿疼,疲惫不堪,坐在凳子上话都不想说。星期日不是供职工休息的,而是补作家务的。一大盆脏衣服,一大堆家务事,买米买面,抱孩子做饭,马不停蹄地从早忙到晚,比上班还要累。有一次星期日在后山肉店排队用一家人个月的肉票买了二斤猪肉,下午花一个小时切成肉丁。晚上妻子上夜班,等孩子睡着已九点左右 。我打开炉子换了块新煤,等火烧旺后将肉炖在铁锅里。肉在锅里“咕咚、咕咚”的慢慢地炖着,大约需要50分钟才能成熟。

时间还早,我便回到房间里,随意从柜子上拿本书坐在从重庆带来的藤条沙发上边看书边休息。由于太累,书没有翻几页竞然睡着了。

睡梦中忽然听见邻居老马朝我的房子喊;“麻师傅,肉糊了”。喊声一下子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跑进厨房一看,傻了!厨房里浓烟弥漫,糊味刺鼻,铁锅里黑糊糊的,一锅原本香喷喷的臊子肉一下子变成了一锅焦炭。我好心痛啊!  看来这个月我们一家人都得当和尚、尼姑吃素食了。多亏是蜂窝煤炉子火力小,若是现在的天燃气炉子,那我们家可就摊上大事了,多危险啊。

孩子出生刚满40天,专程前来伺侯女儿坐月子的岳母因家中老人、小弟需要照顾已经返回老家了,答应帮带女儿的家乡侄女还没来,56天产假假期将满,妻子上班后孩子怎样带就成了难题,无奈我们只能狠狠心把女儿锁在家中。上班那天妻子喂完奶等待孩子睡着后,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到床中间的小棉垫上,把头放在小枕头上,胳膊、腿放平,屁股夹上尿布,盖上小被子,小被子周围再压上几个枕头,确定孩子确已睡熟后才跚跚地离开。听到“哐”的关门声,我清楚地瞅见妻子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把不到两个月的婴儿独自锁在家中,我们的心里就像刀扎一般痛苦。

路上,我看见她一边走一边擦眼泪,她的心里一定非常难受。厂里规定哺乳期的妇女每天有两次喂奶时间,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每次一个小时。到了喂奶时间,她急急忙忙、慌慌张张,一路小跑往家赶,没到家门口就听见孩子的哭叫声,声音沙哑,断断续续。看来孩子已经哭了好长时间了。她急忙走到房门前掏钥匙开门,可手往口袋一摸就发现家门的钥匙忘在车间的工具柜上。她又急又恨,不觉失声痛哭。她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又跑回车间。我家离车间较远,足有三里之地,一个来回就是六七里路程。

等她再回到家看到孩子时,孩子已经睡着了。她揭开孩子盖的小被子,孩子红润的小脸蛋上挂满了一道道泪痕,挨耳边的小枕头被泪水打湿了,尿布、裤子被尿浸透了,就连下面铺的小褥子也潮乎乎的。她无心顾及这些,赶紧抱起孩子把胀满的乳头放到孩子小小的嘴巴里。这时孩子已经醒了,眼睛睁开了,她一边吃奶、一边用两只饱含灵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妈妈,好像对妈妈说,妈妈你再也不要把我一个人放在家里了,我好饿啊。

中午下班一进家门,我就瞧见妻子的脸上挂着泪花,我半开玩笑地问:“唉,老婆子,谁惹你生气了? 说说,我找他算账去。” 不问不打紧,这一问她倒哭的更厉害了,看来她是受了委屈。原来早晨我们把孩子锁在家里,妻子的心里一直放心不下,上班的路上,她一边走一边哭,脑子里全是孩子的影子。

到了车间恍恍惚惚,心神不宁,耳朵里始终萦绕着孩子一声接一声的哭叫声。喂奶时间一到她就心急火燎地往家跑,恨不能一步到家,情急之中竞忘了带家里的钥匙。人们常说,孩子是妈妈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心连着心啊!把孩子锁在家里无人照管,她能不着急难过吗?!两天后侄女到家,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从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初至八十年代末近30年的漫长岁月里,现在50岁以上的人都会清晰的记得,我们的日常生活中除了钞票之外还缺少不了一样东西——票证,它的作用比钞票更大,更重要。穿衣要布票,买粮要粮票,买饭要饭票,买肉要肉票,买油要油票,买糖要糖票,卖煤要煤票……。

那是一个票证的时代,所有的中国人一旦离开票证则寸步难行。从农村来一个人,没有户口,没有粮票,形成了三人定量四人吃的尴尬局面,几个月过去以后,原来节余的粮食已补贴告罄,粮食开始紧张了。南阳地区细粮、粗粮的搭配比例为7比3,有时8比2,细粮供应面粉和大米,粗粮供应红薯面、玉米面和一些豆类。

我们都是从困难时期过来的人,对吃粗粮既习惯又害怕,习惯是因为困难时期经常吃肠胃能接受,害怕是因为困难时期吃的太多造成肠胃反酸而引起身体不适。陕西关中地区人不吃红薯面,我们买回红薯面也不知道怎么做。请教左邻右舍,特别是河南当地人的做法,他们有蒸窝窝头的,有打成面糊的,有压成饸饹的,有烙成饼的……,五花八门,各不相同。

开始我们用红薯面蒸成窝窝头,甜丝丝的趁热吃还可以,可放凉了硬邦邦的,拿在手上像个比赛的铅球,咬也咬不动。后来我们看邻居家用红薯面压的饸饹挺好,就借来别人家压饸烙的整套工具自己压。饸饹压成后,可以凉吃也可以热吃。热吃有两种吃法,一种臊子饸饹,一种酸汤饸饹。凉的就是凉拌饸饹。凉拌饸饹也有两种,一种蒜泥凉拌饸饹,一种芥末凉拌饸饹。我们一家人都觉得不论哪一种吃法都好吃,特别是我那位从农村来的侄女更为喜欢。粗粮就是粗粮,代替不了细粮。

一两个月后,我的味觉系统,消化系统提出了严重抗议,肠胃反酸,大便干燥,看见就作呕。邻居老马师傅在我们面前打趣地说;“大学生天天吃红薯饸饹,只有中国有。” 记得58年吃大食堂时,黄豆面糊糊,黄豆面烙饼天天吃,顿顿喝,落下至今不吃黄豆食品的毛病。60年因吃玉米面烙饼太多,落下至今不吃玉米烙饼,玉米发糕的陋习。现在又落下看见红薯面食品就发呕的坏毛病。

在我家粮食最紧张的时候,我得到了一次去西安出差的机会。我知道丈人家所在地泾阳县依靠泾惠渠灌溉,旱涝保收,是关中道盛产小麦的产地之一,粮食供给比较富足。

回厂时,我什么东西也没有带,拐弯坐火车到丈人家贪婪的、毫不客气的装了一大袋足有七八十斤重的白面,放在从重庆带回来的竹背篓里,背在脊背上,买票,排队,爬火车,挤汽车,转战泾河、西安、洛阳、南阳四地,历尽千辛万苦带回家中,可谓“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精神可嘉也。回到家中,家人看到我两肩瘀血,腿脚肿胀,灰头灰脸,狼狈不堪的样子,暗暗地流下了心酸的眼泪。虽然经历了近千公里路程的磨难,但心里高兴,我们再也不会为粮食而发愁,吃红薯面饸饹的困境结束了。

孩子上幼儿园一家人非常高兴,然而孩子去幼儿园背的小书包里带点什么却让我们犯了愁。按厂里当时的习俗应该带点水果糖、饼干、糕点、水果之类的。星期日早饭后,我们带着孩子高高兴兴的去了后山副食品门市部,想选几样孩子带的小食品。副食品门市部是镇平县副食品公司为508厂专门设立的副食供应点,平时我很少光顾,走到柜台跟前才发现,若大的几排架子上空空如也,只有镇平县生产的一种水果糖和一种饼干摆在柜台上的木盒里。

没有吃过不知好坏,没有对比只能选它。我不敢多买,每样只买了半斤。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先尝后买是行不通的。回到家里打开纸包,顺手拿了两块饼干递给孩子。过了一会,我回头一看,饼干还在孩子的嘴里啃着,口水横流,饼干完好无损。我不知何因,又从纸包里拿出一块放进自己嘴里尝尝,只有咸味没有甜味,轻轻一咬,饼干纹丝未动,再使劲一咬,一块变成几小块,不成粉末无法下咽,只好把它吐在垃圾堆里。我尝了一块水果糖,质量和饼干一样。这哪里是水果糖、饼干?地地道道的红薯干,甚至还不如红薯干好吃。无奈我只能在家自己做些小点心,偶尔也托同事从上海、北京、西安等大城市带几样食品回来。

出差带东西是相互的,也是山沟生活的一种文明。我每次出差都给别人带东西,没有一次幸免。我出差只办两件事,第一件公事,第二件买东西。白天办事晚上采购,很少游览名胜古迹,山川河海。有一次我去北京出差,所带东西的明细登记了满满一张16K稿纸。有服装、鞋帽、糖果、奶粉、糕点、肉食等,全是山沟里缺乏的。

到北京后,我住在珠市口218厂招待所,那里是北京市商业网点非常密集的地方,商场遍布,品种齐全。出差半个月,每天晚上我都游荡在西单商场,东风市场,王府井百货大楼,前门副食品商店等大型商场,仔细观察,反复对比,认真挑选,按单采购,生怕别人不满意,生怕遗忘一件。招待所的柜子里,抽屉里放满我采购的物品。去时我带了四个大提包,在北京又买了两个,共六个大提包才勉强把所有的东西装下。

看着房间里满地的提包,我发愁了,用什么方法,才能把六个大提包轻松带走?我左思右想,想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用绳子把四个包分为两组,两两连在一起,这样六件就变成了四件。无法挤公交,就花两块钱叫来一辆三轮板车。板车师傅抄近路把我送到北京火车站的候车室。车费自然是可以报销的。开始检票了,我先把一个小挎包斜挎在肩上,左肩前后各一个包,右肩前后各一个包,左手提一个包,右手提一个包,身上全是包,我的这身打扮吸引了不少旅客的眼球。我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被人们围观的“南阳猴”。

带着一百多斤重的负荷,踉踉跄跄地走到车厢前时已经两腿发软,寸步难移。列车员看我的艰难,帮我把行李送到车厢并放到行李架上。多亏公差允许坐卧铺,否则就惨了。南阳火车站距长途汽车比较远,想什么办法都无法一次将六个包背过去,所以我先将三个包存在火车站行李存放处,背三个包到长途汽车站存入长途汽车站行李存放处,如此往返两次。

上车时由于太过劳累,腿脚不听大脑指挥,竞让车把裤子撕裂了一条口子。真丧气!这条裤子是我咬牙花16块钱在上海买的最流行、最时髦的一款新式裤,心爱有加。南阳没有地方补修,后来还是在上海找地方补好。上海的科技就是发达,那儿的人确实聪明,补的裤子看不出一丁点补的痕迹。那时,山沟里流传几句打油诗;“出差象头牛,拼命去采购,不收一分钱,傻傻买辛苦”。事实的确如此。

进入冬季,山沟里的职工格外栖惶。室外山舞银蛇,室内四壁冰凉。大人们十指难伸,孩子们小手红肿。山沟里的山、水、人、物都沉浸在冰天雪地中。除了正常工作之外,大人小孩都倦缩在屋里,围在小小的蜂窝煤炉旁,享受煤炉散发的微弱的温暖。这时,山沟就象一座大囚狱,我们每天重复着“上班三顿饭,睡觉做好梦”的单调生活。餐桌上,没有新鲜蔬菜,只有过冬的可怜的几样冬储菜。职工戏说;“红白萝卜大白菜,外加粉条葱姜蒜”。

为了调节口味,吸引眼球,增加食欲,我们绞尽脑汁变换花样,有时做成醋溜白菜、酸辣白菜,有时做成凉拌白菜,有时做成粉条肉片烧白菜……。不管花样怎么变化,然而万变不离其宗,萝卜还是萝卜,白菜还是白菜,人们所摄取的营养成分永远不会变。平淡、单调是山沟生活的主调

那年月不知什么原因厂里总是停电,有时上午停,有时下午停,有时白天停,有时晚上停,没有规律,只有供电局的霸道和任性,弄的家家户户备用蜡烛、煤油灯照明。有一天早晨我站在我家鸡圈旁看鸡刨食,听见隔壁李贵乾家婆孙三人的对话挺有意思。“乾,你看咱家闺女长胡子哪。”这是妈妈对儿子说。儿子看了看妈妈说;“妈,你看你也长了。”妈妈回头再看看儿子:“你的胡子更长了”,我转过身对他们说;“大家都长胡子了”。我们三人都笑了。

我在重庆398厂时,单身楼下的马路两边开设了四个国营餐馆,距厂不远的梭罗镇,代市镇的餐馆更多,职工待客,用餐非常方便。不知为什么508厂的福利区不设置营业饭馆,就连卖一碗烩面、一碗糊辣汤、一根油条、一个馒头的路边小吃也没有。一个居住着几千人的生活圈,如此缺失生活常识的建设理念是职工无法理解的。于是我们下决心学习厨艺。笨人笨办法,途径三条;看书、请教、实践。我买了好几本菜谱,有川菜,扬州菜,上海菜,陕西菜的菜谱。有段时间,我就象着了魔似的手不离菜谱,一心一意看、记、背,把几种常用菜的烹调方法、顺序、调料、用量牢记于心。

有一次到上海淮海路一条里弄餐馆里吃了一盘爆炒猪肝,觉得味道鲜美,做法別致,很想知道其做法。餐馆不大,客人也不多,我看见师傅正在为另外的客人准备这道菜,遂向师傅说明来意。师傅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反对,态度冷淡。我没有舍得离去,而是赖在离师傅稍远点的地方观察。师傅炒好了,我也明白了其中的奥秘。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两年的学习、实践,厨艺有了长足进步。川菜的回锅肉,淮扬菜的红烧狮子头,苏州菜的东坡肉,陕菜的红烧肉,三原的泡油糕,普通的炖鸡炖鸭,烧鱼烧虾基本上能拿出手。同学仵秦州结婚时的结婚宴就是我掌的勺把子,宴罢客人赞口满满。

从此以后家里逢年过节、请客吃饭再也不用发愁了。我觉得烧饭做菜是一种人生享受,厨艺更是一门学科、一门艺术。与音乐,书画,美工等艺术是相通的、一致的。当画家画出一幅得意的画作,书法家写出一幅满意的作品,雕塑家雕塑出一件栩栩如生的雕塑时,其心情一定怡然自得,同样当廚艺大师端上一盘味惊四座的菜品时也一定心情舒畅。

当然,每个人不可能都成为艺术家、厨艺大师级的人物,但可以自我欣赏、自我淘醉。平时炒两个可口的菜,和老伴一起对饮几口小酒,其小资情调何偿不胜似仙境。逢年过节儿女团聚,在家里做一桌丰盛的菜肴,一家人围坐在一张饭桌上高高兴兴地边吃边谈,和谐温馨,不比饭店强百倍。

我们一家在瓦房沟生活了十多年,的的确确生活单调,岁月艰辛,但我们从未有遗憾、忿怨,反而觉得很充实、很满足,因为我们是祖国三线建设的参与者,尽管昙花一现,对所有的付出我们始终认为是值得的。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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