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 | 春酲记
春酲记
■ 夜半
月光清亮洒在床头
我小心关闭书中的故事
黑暗似乎生出草来
■ 忘了
我们约定一个时间见面
之后你不来
我也就忘了
■ 黄昏的风
没有萤火虫和溪流
风却来自村庄
我的碎花衣裳说它找到了故乡
■ 想起
面前的相片多么美啊
看着看着就惊呼起来
那年我穿的连衣裙还在箱底
■ 荷塘
几朵花和几枚叶是美的
白的粉的和绿的
新鲜的和老去的都在顾影自怜
■ 星期六是一首歌
星期六一次次地来到
歌唱它的年少、自由和懒惰
后来这声音慢慢苍老,变成了哀乐
■ 上下左右
衔着种籽的鸟从天上飞过
我环顾四周
左边是一条大河,右边是一座高山
■ 狗
它冲我摇尾巴,我不理它
它沮丧地跟在我身后
眼睛里看见整个世界
■ 故乡
我拒绝吐出身体里的辣椒
不认同别处好风光
我是此地的一条虫,哪怕是
■ 雨
白日里下雨,我站在窗边磨时间
夜里下雨,我躺在床上除疲倦
这讨巧的雨啊哄骗我安然过日子
■ 火车
火车是一枚神奇的硬币
在铁轨上滚啊滚
趁我不留神就不见了
■ 刺藤
母亲说千万不要跟它玩耍
穿绿裳的魔鬼举着刀锯
等你伤痛,等你悔恨
■ 哥哥
说来很是奇怪,他没有帮我打过架
但我很爱他
就像他爱我一样
■ 浪花
舞蹈的花朵洁白,清透地
我流露出倾慕的眼神
想往委身变作一条朝拜的鱼
■ 含羞草
好少女低头咯咯吱吱地笑
不忍心逗弄她的单纯
就让风抚平她的情窦初开吧
■ 轻轻
风轻轻雨轻轻夜来呢喃也轻轻
我惊呆在它的眉眼里,
它叩门时,轻轻轻轻轻轻
■ 火柴
开始只是想看见光亮
结果世界却一片黑暗
我安静下来,哑口无言
■ 看戏的人
对于伶人的把戏
我只是乜斜着叹息
也曾粉墨遮面,也曾袖手暧密
■ 蜗牛
它慢慢爬进空旷
在青苔里支起惊惶的眼睛
天上什么也没有,它甩了甩沉重的壳
■ 野鸟
就来了,秋天树枝头
叽叽喳喳在上面议论人家的闲庭
也不害臊偷食人家的瓜果
■ 简单地想
只有竹叶里还住着一些春天
蚂蚁呼哧哧爬上去
谁是勤劳的,春天就愿意跟谁走
■ 在桥上
车马和行人都是杂乱纷呈
我打着太阳伞越过他们
也越过桥边高高一株绿出水的芭蕉
■ 瘦
几度说自己胖了,照照镜子
青铜似的又阴又凉
这样瘦的身体,花也惭愧
■ 二两的垂青
不过是走上前来一句恭维
少不得回敬他烂熟的问候
正恰恰二两的垂青,我把他当作耳旁风
■ 好的好的
尘寰里每日早中晚
嬉笑怒骂嗔痴癫,逆不得前事诸多
我点头说好的好的
■ 邂逅
在车站有一位高个的青年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我们都躲在荫凉的梧桐树下
■ 曾经
我做过一些容易遗忘的事
其中最不易忘记的
是我做过一些容易遗忘的事
■ 开始的地方
担心会出错左脚,右脚也退缩了
站在这里不能动弹
谁会注意一个胆小鬼呢
■ 车行
坐在窗户边数站台
眼里掠过紫荆花,紫藤花,紫桐花
人们潮水般涌来,我在一旁
■ 醉话
斗败的公鸡会掉毛,迷失的人儿不听劝
有一天狭路相逢跨不过坎
扑倒在地怨苍天。然,云无驻足雨不怜
■ 水葫芦
缘何我会迷恋这漂流河上的愁呢
绿出一层命来,真真
水也载不走孤独的魂魄啊
■ 痒
就靠在墙边磨磨蹭蹭
骨头里仍是有蚂蚁在啃咬
这要命的病症耽误了我的一生
■ 金牛座
花影重的四月巧逢暗香飞的五月
一头好牛是暮春做的
咳,暮春里的阳光是金子做的
■ 起风了
起风了
我把身体打开
放走一个灰色的幽灵
■ 草地
这里有一片草地
一群羊来了,一个我来了
草地上变得不很干净
■ 老
父亲老了,母亲老了
陪伴他们的我一会儿也会老
老了就年轻了
■ 果实
果实的种籽会变出芽来
好神奇的世界呀,我这边看
我的根须已经很长了
■ 一只鸟
一只鸟的声音婉约流转
在城市的一棵树上叫出空谷的模样
我真羡慕它的本领
■ 纸上明月
画一缕风就可以把我带走
在那深处雕梁画栋
我坐在空的亭台揽住白的月光
■ 美人
就连笑声也香草茵茵
一点足就漂开了,好一朵水莲
日子就这样怅然起来
■ 梦
有人说别梦依依,好奇怪
我的梦偏是一条隧道
越走越远越是不想回头
■ 自描
身体一点也不残缺
却不完美
这就是我呀
■ 八月
花是下嫁到了别处
我潮湿地笑着
尚未开口就觉着沧海桑田
■ 山居
日日听望烟岚处的动静
若是歌调顺水,鸦鸟惊飞
我就不是独个的隐士
■ 本末倒置
夏天过去就会冷下来
慢慢把箱柜翻腾
轻薄的沉下去,厚重的浮上来
■ 夕阳的孩子
我们都是夕阳的孩子
倘若你急切切
向晚里踏响归家的足音
■ 一簇温柔
眼底里终日泛清波
眼角慢慢开矢菊
人生里谁没有这一簇温柔?
■ 明年此时
母亲说明年此时要有所收获
今年的确有些青黄不接
我的心弦绷得好紧
■ 蓬莱
谁家窗口溢出高山流水的声音
无人歌舞无人吟咏
可是这小院有些不一样了
■ 逆佛
父亲杀死了很多蚂蚁
他说要保护花草和家门
父亲不是僧人,所以我点头称是
■ 犹兀自
秋风钻进鼻孔里
有人弓身睡觉
光阴一推门,迈进芜杂的梦园
我自接触写作以来,首先就是以诗歌示人。我的诗歌浅显易懂,没什么深奥之处,不具大诗人们的那种哲思性,倒是像散文断句,有点随性散漫,且算是一种发泄情绪的方式吧。但有时,诗也是故事,可以让你哭,别不信。
有人说,诗歌要么是大白话、口水话,要么就是“玄幻”之词,看不懂就是好诗,所以每个人都可能是诗人。嗯,如此说来,看不懂的未必是傻子,看得懂的绝对是高人。
来看诗的,都是喜欢文学的人,也是文化人,更是怀揣文艺情怀的人。所以我说,来看诗的,都是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