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旧事(十八)除恶(上)丈夫见妻子脸色灰白、流着汗,知道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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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父亲吴鉴海家里,吴箫趁青锋不注意,把门口衣架上的那条海蓝色丝巾拿了下来,然后,把自己十年前买的这条丝巾挂在衣架上。
到了楼下,吴箫把包装盒和丝巾都扔进了垃圾箱!
1983年“严打”之后,小城安稳了将近十年。1993年年初开始,南平县却接连出现了抢劫、盗窃案件。
第一个抢劫案发生在寒冷的元旦之后。
一群下班的女工,骑着自行车回家。从友谊路走到解放路的交叉口,大家分头骑车驶向各自的家中。
一名女工骑车下了解放路右转,走到东三道街。暗夜里,背街静悄悄。女工没听到任何异响,就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头部。女工赶紧停下自行车,左脚撑地,右腿还跨在自行车上。感觉一只手在自己的衣兜里摸,女工吓得没敢出声,可是冷汗却流了出来。
女工想把头上的东西摘掉,却被狠狠地踹到了左腿。痛得女工差点儿喊出声。
平静了一会儿,女工试着把头上的东西摘掉。战战兢兢看看四周,没有人,急忙推着自行车进了家门。
丈夫见妻子脸色灰白、流着汗,知道是出事了!
平复了好半天,妻子才结结巴巴说了经过。丈夫看着妻子手中的是一个破旧的粮食袋子。
晚饭也没吃,夫妻二人来到派出所报案。
现场没有任何痕迹。案犯在整个抢劫过程中,没说一句话,是男是女不知道。案犯怎么消失的也不知道,因为当时没敢看、也没听见任何声音。
几十元损失是小事,受的惊吓是难以挥去的阴影。
事情很快传开,晚上下班的女工都有家人来接了。
派出所也加强了夜间巡逻。
案件没告破,“春节”前,又发生了抢劫案。被抢的是城西一个“洗头房”的老板娘殷虹。
殷虹家就住在西南街,离自己开的“洗头房”不远,在同一条街,步行五分钟就到。每天晚上,殷虹都是独自去“洗头房”。几年了,已经成为习惯。
眼看就要到“洗头房”了,也是没任何声音,殷虹就感觉眼前黑了,有东西蒙住了头部。
殷虹也算是胆大,没怎么害怕,问道:“劫财还是劫色?”
话音刚落,肥胖的屁股上就挨了一脚,殷虹一咧嘴:真痛!
没敢再出声,殷虹故意把红色手包掉到地上,站着。
还是没任何声音。过了一会儿,殷虹试探着摘掉头上的东西,一看,是个破布袋子。四周看看,一个人影都没有,殷虹嘟囔着“见鬼了!”再看地上,手包不见了。
“倒霉!”殷虹骂着,心里却得意:手包里没钱,只装有几十只避孕套!
虽然殷虹没报案,可事情还是传了出去。
小城人心惶惶。
腊月二十七的晚上,又发生了一起单身女性夜晚被抢案件。这个被抢的人,正是从饭店往常龙家去的沙兰花。被抢去了一个花布兜,里面是一些烤羊排。以为只隔了一条友谊路,完全是大意导致的。公安系统压力很大。
“专抢单身女性,”案情分析会上,公安局副局长说,“夜晚作案,出腿有力,应该是胆子小、生活拮据的男性。悄无声息地很快消失,应该熟悉环境。”
年轻的派出所副所长江强说:“我看不行的话就'下钩’。”
“你去?”副局长严肃地说,“出现问题怎么办?”
“破案要紧!”江强说,“洪英都主动请战了。”
洪英是江强的妻子,派出所的外勤。
副局长思索了一下,说道:“注意保密,注意安全!”
“是!”
一连数日,洪英每晚单独走在大街小巷。在她身后几十米,江强和民警小郑暗中跟着。可是,始终没遇到抢劫。
七拐八转地回到家,洪英问江强:“不会是发现咱们设套儿了吧?”
“这谁知道。”江强说,“再坚持几天。”
“要不你俩别跟着了。”
“这我可不放心!”
洪英一笑:“那人也没伤害过谁,再说,我这擒拿也不是白练的!”
“那就这样?”
“还咋样?你俩千万别跟着。明晚,我再换套衣服。”
江强看着妻子:“小心。”
“放心吧!”
夜里,洪英骑着自行车,留意着周围。一连几天,平安无事。洪英不甘心,每天晚上都出去“逛街”。
这天晚上,到了背街,洪英总感觉身后有人,可是回头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感觉不会错!洪英相信自己的直觉。
越是注意力集中,越是出现偏差。在洪英回头的一瞬间,已经被什么东西套住了头部!
“终于出现了!”洪英没去摘掉头上的东西,而是迅速下了自行车,左手握住车把、右手抓住后衣架,用自行车猛力扫了一圈。没扫到什么,洪英急忙摘掉头上的东西。感觉是个布袋子。
正在洪英看手中的布袋子这短短几秒之内,洪英感觉臀部被狠狠踹了一脚。在回头的刹那,手中的布袋子被抢了下去,头部又被套住。同时,感觉到一只手在自己的衣兜里摸索。
洪英一摆头,可是没有摆脱掉布袋,于是凭着感觉,用左手按住了对方的手腕,右手从对方手臂底下伸过去,准备缠腕擒住对方。
对方却借着洪英右手摇臂的力量,一拳打在了洪英的前胸。力道好大!洪英蹲身扫腿,顺势去摘头上的布袋。
什么都没扫到,摘下布袋四处望,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有那么厉害?”
“肯定会功夫!”洪英说,“还会借力打力!逃的时候连动静都没有。”
江强又问:“没看见是男是女、衣着相貌?”
“没看见……”洪英回忆着,“肯定是男的!手挺粗糙、胳膊挺细,可肌肉结实。”
“会功夫……”江强思索,“县里谁功夫这么高?还抢劫?”
洪英说:“就是再遇到那人,我怕也制服不了。”
江强低着头:“这咋办……会是谁呢……”
“我看,实在不行就找你姐帮忙。”
“我姐?”江强笑,“我姐可不会功夫!”
“不是!找她同学!”
“你说周华?开武馆那个?”
“啊!”洪英说,“咋样?”
“哦……”
2
江宁燕找到周华,把自己弟弟的想法告诉了她。
周华也听说过近来发生的几起抢劫案,只是没想到案犯竟然会功夫,还很神秘、很狡猾。
“见了鬼了,洪英都没抓住!”江宁燕说:“周华,你去'勾引’他吧,我们谁都白扯!”
周华“噗”地一笑:“用词讲究点儿!”
江宁燕也“嘻嘻”地笑,然后严肃地说:“真得你去!”
“好说!”周华早就想去,一甩马尾辫:“必须抓住他!”
夜晚抢劫案,李克也听说过。当听说粮库被盗的时候,李克开玩笑说:“不会是赵老四杀回来啦?”
“瞎说!”常彪嘴上这样说,心里也在琢磨会是谁做的案,“老四敢抢我妈?”
“不可能。”刘文俊左手拇指和中指按着太阳穴,“为了抢几十块钱来回跑?再说,能不能抢到还不一定,他去冒这个险?”
“傻子!”李克一拍大腿,“连兜里有没有钱都不知道就去抢,不是二就是傻!”
“对!”常彪说,“我看也没啥心眼儿!”
“来!”刘文俊受到启发,拉着常彪和李克坐下,“来!分析分析!”
三人坐好,刘文俊说:“先别说怀疑谁,咱们就一个一个从头儿捋!”
常彪和李克静静听着刘文俊的分析:“熟悉地形,肯定经常在县里活动,或是住在这里。”
“嗯。”常彪和李克点头。
“功夫厉害、男的……”刘文俊搬着手指,“周华他爸他爹、吴箫他爸、赵四海他爸……”
没等刘文俊说完,常彪和李克都“啊?”地一声。
“我还没说完呢。”
“啊?还有?”
刘文俊继续数着:“常龙、你俩,还有吴箫、赵四海。”
常彪和李克满脸疑惑互相看看。
“关键这些人都不二、也不傻!”
“哦……”常彪和李克长出了一口气。
刘文俊压低声音:“我看,可能是那小子!”
“谁!?”常彪和李克把头凑向刘文俊。
刘文俊双眼一翻,露出了白眼珠。
常彪和李克又互相看着:“会是他?”
“春节”期间,常龙回来的时候,听说了县里的几起抢劫案。怀着好奇心和憎恨心,找了很多“小弟”打探信息。可是,都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过完“春节”,常龙没有急着去省城。他真想遇见那个人或是看到那人被抓。
晚上,常龙悄悄走在东北街的土路上。常彪和李克也悄悄走在西南街的土路上。
周华穿上了一件黑色薄羽绒服、戴上口罩,准备出门。
周鑫还是劝阻:“管那闲事儿干啥!今天别出去了。”
“啥是闲事儿?”周华就要出门。
周鑫看着熟睡的周睿,又抬头看着周华:“这都好几天了,怕你出事儿!”
“没事儿!”
“小心!”
周华一甩马尾辫,说着“知道”就出了家门。
周华不紧不慢地从友谊路左转,装作下班女工的样子,走上了北三道街的土路。
没有月亮,星星也不见。寒风凛冽,雪花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地上有了积雪。
“这天气,还会出现?”周华心中想着,却是提着耳根、屏着呼吸、转着眼珠。
步履的速度是均匀的,当感觉到还有人走路的声音时,周华装作弯腰系鞋带。可是,身后没谁跟着。
走了一小段路,仔细听声音,分明有人跟在身后!周华赶紧加快脚步走了几步、然后又迅速放慢速度。周华这一改变速度,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有些乱!
没错,有人尾随!踏着自己的节奏尾随!但周华装作没事一般稳步向前走。
到了东三道街交叉口,周华右转的时候,感觉左后方忽然风起,头部就被套住了!几乎同时,周华凭着感觉打出了势大力沉的一记左崩拳,就听见有东西噗通倒地的声音,还隐约听见有说话的声音。周华却顾不上仔细去听,右臂横扫、左手扯下头上的东西,连带自己的口罩都扯掉了,顺势将手中的东西向看到的黑影一抖!
对方是一身黑色衣服、脸上一只大口罩。正在周华眼睛一扫“黑衣人”的同时,“黑衣人”也看清了周华的样貌,转身飞奔!
追!
周华一个“燕子抄水”、左捋右崩,对方灵活闪身躲过,却不还手,还是奔逃。
周华矮下身姿,大跨步追赶。眼看就要上了解放路,路边又一个黑影闪出!“黑衣人”又转身向西奔跑。
难道是接应的?周华紧张。但没害怕,继续追赶。
刚出现的这个人,却是穿着一双大皮靴,踩在雪地上“吱吱”响。看见一个黑影奔逃,身后紧跟着一个女人,“大皮靴”也奔向“黑衣人”。
周华落在了后面。
“黑衣人”见“大皮靴”冲过来,就站定。在“大皮靴”起脚踹来的同时,“黑衣人”跪步“搬拦锤”打在“大皮靴”的支撑腿上。
“大皮靴”忍住疼痛,几个暴风骤雨般的短拳捣向“黑衣人”。黑衣人没有招架,奔向西北街方向。
“大皮靴”急了,从外套里拿出一根半米多长的铁棍继续追。
“黑衣人”速度太快,“大皮靴”气得把铁棍抛向“黑衣人”!
“黑衣人”的腿被砸中,又停下。待到“大皮靴”赶上来,“黑衣人”捡起铁棍就点向“大皮靴”面门!
“大皮靴”不是对手。不过,虽然无法近身,却缠住了“黑衣人”。
周华赶上来了。
“黑衣人”一看,拿着铁棍又转身向北奔跑。虽是一瘸一拐的了,速度仍然飞快。
“周华!?”对方一问,周华看清了,“大皮靴”是常龙。
“你?常哥……”
“快追!”常龙顾不上说话。
“追!”
雪花飘飘,夜色茫茫。
可是,雪地上新留下的鞋印,引着常龙和周华到了北四道街。顺着脚印快步走到一趟平房前,脚印却转向南,在这个狭窄的小胡同消失不见!
常龙攀着西面那户人家的一米多高的砖墙,向院子里看,院子里没鞋印。
周华警惕看着周围。
常龙又扶着东面这户人家的一米多高的砖墙,仔细看着院子里。院子里薄薄的一层清雪!
常龙向院子里一指。周华问:“这儿?”
“嗯!”常龙点头。
“有脚印?”
“没有!哼!”常龙让周华靠近院墙,“半夜起来扫院子?真勤快!”
周华看着正房和西南侧仓房之间这两米多宽的空地:“从这儿进去的?”
“肯定是!走!”
常龙带着周华来到了房子前面。
“不可能吧……”周华看着熟悉的房子。
“咋不可能?”
“这……”周华神色慌乱的样子,指着丁德柱留下的这个小铁匠铺。
常龙也看出,这是丁德柱的那个打铁铺,急忙问:“是他?”
“他……?不能吧……”
“那是他?”常龙一指西面赵震的家。
“更不能了!”周华看着赵震的家,“再说,老四一直没回来。”
“嗯!他家院子里没脚印。”常龙盯着打铁铺:“进去看看!”
“不行!”
“咋不行?”
“没凭没据的……”
“错不了!”
“要真不是他呢……”
“错不了!!!”
周华犹豫了。真不希望是马啸申!
“常哥,要不明天再来吧。”
“明天?明天证据全没了!”
“那也不能大半夜喊人家。”
“我看着!”常龙往房前的木栅栏上一靠、看着院里。
“不行!多冷啊。”
“没事儿!”
“先回去吧。”
“不能回去!”常龙坚持,“狗东西!我看死你!敢跑?哼!”
周华也来了脾气:“那我也不走!”
“嘿嘿!”常龙笑看周华,“陪我?”
周华严肃地说:“常哥,要不报警?”
常龙又为难了:“要真不是他呢……”
“那咋办?”
“我那一铁棍,砸那家伙小腿上了,挺狠!”
“啊!”
“欸?”常龙一看屋里熄灯了。
“要不明早找个借口来。”常龙看着周华身上的衣服也不厚,有些冷的样子,“你也别陪我守着了!”
“这天儿,真冷!”
“那回去吧。”
“走吧!”
暗夜寂静,漫天飞雪。
常龙把皮大衣脱下,披在周华身上。
“常哥,我不冷。”周华就要把皮大衣给常龙。常龙立即按住周华身上的皮大衣:“看你冻得都嘚瑟啦,我不冷!”
周华披着常龙的皮大衣,没说话。常龙陪着周华,默默把她送到家门口。
作者简介
闲倚天边,本名张涛,1965年农历八月十五出生。大庆油田有限责任公司员工。喜好古典诗词曲赋、传统武术、建筑雕刻、硬笔书法……秉持“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理念,同道为友,共同进步。
许我一寸光阴,还您深度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