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 · 上

昨天

文〡叶木喊山

有一年，跛郎中和阿呆去小陇山采药，时值金秋，山上红叶翻飞，美景如画，两人边走边欣赏山景，渐渐翻越了数座山梁，到了连绵不绝的秦岭余脉之中。

跛郎中边走，边给阿呆讲解各种草药的药性特点，阿呆听得如痴如醉，不知不觉，已到了黄昏时分。

跛郎中随遇而安，眼看下山仓促，就对阿呆说：阿呆啊，找个避风的地方，咱们在山里住一晚上吧。

阿呆说：林大夫，这睡在野外......太过委屈您了，要不，咱们再往前走走，看看有没有人家？

跛郎中笑笑说：人家猎人数九寒天还在山里露宿呢，现在刚刚入秋，多舒服啊，你瞧瞧前面，都是茫茫丛林，只怕咱两今晚钻进去，就找不到出来的路喽！

阿呆看跛郎中下定决心要在山中露宿，就找了个避风的山崖，又用开路的砍刀砍了些树枝，简单搭了个窝棚。

跛郎中拾了些干柴，点燃了一堆篝火，两人围着篝火，把带的干粮烤热了吃，别有一番味道。

渐渐入了夜，傍晚的山风吹来，不热不冷，清爽怡人，跛郎中很享受，哼起了几句诗：......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阿呆则倾听漫山松涛，凝神沉思着。

两人爬了一天的山路，吃饱喝足，倦意就涌了上来，又聊了几句，就在窝棚里睡着了。

身边的篝火渐渐燃尽，只剩下木炭还闪着红光。

到了深夜，天上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阿呆睡姿朝外，雨滴落在脸上，把他惊醒了，他生怕跛郎中被雨淋湿着凉，就冒雨起来，又弄了些树枝加在了窝棚上。

跛郎中这时候也被惊醒了，他起身爬出窝棚，只见暗夜幽深如同深渊，细雨不断坠下，冰冰凉凉的。

跛郎中对阿呆说：阿呆，不要忙了，这雨不大，不碍事。我们进山都带了厚衣服，披着就行。

阿呆看跛郎中醒来了，叮嘱他说：林大夫，你还是到窝棚里去，山里太凉，不要生病了。

两人话刚说到这儿，就看到北边的小山路上，有人打着几个灯笼，正在匆匆朝这边走来。

阿呆眼尖，指着亮光的方向对跛郎中说：林大夫，您看，那是什么？

跛郎中举头望去，只见北边的山路，在暗夜里被灯笼照的亮亮堂堂，有大概三四个人，正朝着他们休息的地方快速走来。

阿呆举起砍刀，拦在跛郎中前面说：深山老林的，半夜怎么可能会有人打着灯笼行走呢？林大夫，我看这伙人不像善类，您躲在我身后，我见机行事。

跛郎中也觉得阿呆说的有道理，就站在阿呆身后看着。那伙人越来越近，渐渐走到阿呆和跛郎中跟前。

跛郎中一看，只见这伙人总共有三人，个个都是白须老头，慈眉善目，郎中打扮，身上没有带任何凶器，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

阿呆不等他们走到跟前，就问他们说：几位，深更半夜的，来这深山老林子干什么？

其实不止阿呆，跛郎中心里也在犯嘀咕，这几个老者，不会是山里的山精树怪变幻而成的吧？

那几个老者听阿呆这么问，就止住脚步行礼说：先生别误会，我们是前面药王庙的看庙的差人，不是歹人，之所以这么晚出来，是看到贵人光临山中，想请你们去庙里一会，暂住一宿。

跛郎中举步上前说：这里有药王庙吗？

几个老者连连点头说：有的，有的，这里的药王庙，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

跛郎中又说：我看几位都是同道，为什么不下山去行医，却要在深山守庙呢？

那几位老者说：我们才疏学浅，不敢误人，就在山里供奉药王爷，研读医书，也算是一种修行吧。

跛郎中似懂未懂，却又不好多问，茫然点了点头。

那几位老者说：先生，雨下大了，快，请到庙里去。

这时候山中的雨渐渐大了起来，雨点击打枝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阿呆看雨确实下的有点大，就对跛郎中说：林大夫，咱们去借宿一晚上吧，这树枝窝棚，已经没法避雨了。

两人只好跟着那三个老者，沿着山间小道缓缓朝远处走去，那三个老者对跛郎中极其恭敬，一路上搀扶照料，弄得跛郎中很不好意思。

没走多远，果然看到前面灯火辉煌，有一座大庙，跛郎中走上去，只见庙门上悬挂着一个大匾：药王庙。

举步入内，有一尊药王孙思邈的塑像，跛郎中焚香参拜，阿呆和那三个老者也跟着拜了拜。

有个老者说：先生，请到后面喝点热汤吧。

跛郎中和阿呆又跟着三个老者到了后殿，有个小童子端出来了热汤水，跛郎中和阿呆一人喝了一碗，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全身舒泰。

跛郎中喝了汤水，谢了三个老者，三个老者急忙还礼。

有个老者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林大夫是贵人，难得路过荒山，我们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先生方便不？

跛郎中疑惑说：我就一个行医的大夫，和各位先生一样，哪里是什么贵人，你们有什么事儿，尽管说。

那老者说：我们想请先生在我们背上提几个字。

跛郎中说：各位是我的长辈，我怎敢如此失礼，在你们背上写写画画呢？

那老者面露恳求说：先生金笔一挥，胜过我们百十年的修行啊，请千万不要推辞，我等在此拜谢了！

这个老者说完，抢先就跪拜了下去，后面的两个老者也跟着拜了下去，跛郎中慌忙起身把他们一一扶了起来。

跛郎中说：好，我虽然不知道各位前辈让我在背上提字是什么用意，但只要各位前辈需要，我肯定不会推辞。

三个老者面露喜色，纷纷起身，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领头的老者挥挥手，有个童子已经端了笔墨来，跛郎中饱蘸浓墨，刚想举起，却又开口说：不知道写什么字好啊？

那三个老者本来已经脱了袍子，露出了干瘪的脊背，听到跛郎中又这么问，纷纷说：随先生心意，随先生心意。

他们虽然嘴里这么说，眼神中却充满了渴求，看那样子，似乎非常希望跛郎中题写什么内容，却又不能说出口。

跛郎中自然不是傻子，这些人一把年纪了，请他在背上写字，虽然看似蹊跷，但是他确实在龙川一带赫赫有名，这些老者仰慕他，请他题字，也是情有可原。

既然要给人题字，那肯定就要写一些褒扬之词，况且，这几位老大夫在深山里守着药王庙，也是很不容易啊。

想到这里，跛郎中心中似乎有神灵点拨一样，依次在三个老者背上分别写下了“守药神”、“采药神”、“制药神”九个字。

三个老者听童子念出了这九个字，一个个喜不自胜，虽然他们都胡子老长了，但是那股兴奋劲儿，似乎都想蹦起来。

跛郎中和阿呆对他们的这番激动的表现，心中都很不解，但是看到他们像孩子一样高兴，心里也就高兴。

三个老者被跛郎中在背后题了字之后，千恩万谢，亲自安排跛郎中和阿呆的进房休息。

这一觉，跛郎中和阿呆睡得非常香，第二天阿呆醒来，只觉得日光耀眼，天已经大亮了！

阿呆一咕噜翻身起床，只见他和跛郎中二人正睡在一座破庙中的稻草上，破庙的屋顶都已经坍塌了一些，哪有昨晚的灯火辉煌呢？

阿呆赶紧叫醒跛郎中，两人看了看周围，全然是一副破庙的样子，两人转悠良久，也没找到昨晚的老者和童子。

只有庙门口那块“药王庙”的大匾，却还是真真切切斜挂在门框顶上。

阿呆惊呼说：林大夫，我们是不是遇见鬼了？

跛郎中说：看来是的，不过这鬼啊，不是害人的鬼，也就罢了！

两人赶紧找路下山，回到镇上之后，跛郎中把自己所见所闻告诉了他的好朋友，大阴阳杨师。

杨师细细听完之后对跛郎中说：你遇到是三个鬼医，他们应该是在药王庙苦修了多年，那天他们有机缘，碰到了你，所以现身向你讨封，你在他们背上一题字啊，就是册封了他们，他们昨夜已经修成正果了！

跛郎中吃惊说：难怪他们口口声声称呼我为“贵人”，这些老者一把年纪的人了，脱了袍子露出后背就让我写字，我真还有点不安！

杨师看着跛郎中微笑说：兄弟你确实不是一般人啊，有时候苦修千年，不如有缘人一句封赏，你做了善事，做了大好事！

跛郎中想了想又问杨师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非要找我来讨封呢？

杨师摇摇头说：天机不可泄露也，总之，兄弟确实是个贵人啊！

跛郎中确实不知道，他本人，其实就是小陇山上药王的化身，这个秘密，鬼医们知道，杨师知道，唯独他，是不知道的。

直到有一天，他误打误撞遇到了一群山中精灵，这才知道了这个秘密，也明白了鬼医找他讨封的原因。

这后面的故事，我们明天接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