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味淮安 | 我家的豆腐味儿

奶奶在家中弄的豆腐基本上都是青菜烧豆腐,豆腐有时候切成不大的块,两边煎得黄亮亮的,吃到嘴里有口劲。

要是老太也在家吃饭,奶奶就只弄白豆腐了,因为老太的牙不好,她老人家喜欢吃光豆腐。

老太在吃白板豆腐之前都是有说道的。当这道青菜豆腐端上了桌,老太没吃之前就会高声来上几句,像是朗诵一样的:大钱见过千千万,没见过热豆腐烫烫心!我每次听到这话都觉得我们家是曾经阔过的,哈哈!

老太筷子夹起一块白豆腐送到没牙的嘴里,嘴里骨冗了几下就把豆腐磨磨咽了下去,很是受用。再夹起一块,她会连着青菜一起夹,还念念有词:鱼生火,肉生痰,青菜豆腐保平安!声音抑扬顿挫起落有致,那意思是鱼和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有这青菜豆腐才是最好的。

她老人家八十几岁的年纪还这么硬朗,完全是这白菜豆腐的功劳。以至我在没有肉鱼吃的日子里,都把这段话作为压制对鱼肉欲望的口号。

奶奶就不是这样的口号派,她是务实的。奶奶的理念中,人身体好不好,就是看这个人的食量,她信奉“是病怕三碗”,能吃身体就好!所以奶奶做给爸爸的早饭都是堆得尖尖的油炒饭,有时候,碗里面还会压一个油汪汪的蛋瘪子。奶奶以为补身体最好的不是药而是食物。

我的爹爹在泗阳工作。爹爹有一次回来的时候咳嗽,奶奶就做油豆腐给爹爹吃。

把豆腐拷成块子用豆油在锅里煎,然后连油带豆腐装到碗里,再层层撒上白糖,这就是最好的补品了,因为这是药,药是不可以分享的,所以我没有吃到。

有一回我受凉咳嗽,奶奶就做这种豆腐给我吃,那好吃的味道不好言表,吃过后我就不咳了。只可惜后来就没咳嗽过,有时想把自己冻受凉得病都不咳嗽。小孩子装不了病,有病没病,奶奶把我拖过去,用手摸摸我的头,又摸摸她自己的头,然后果断地说:没病!

一句话,我想吃好东西的念头就彻底死了。

那个时候我们吃到的豆腐都是一个味道的,就是我们南门豆腐坊的豆腐味道。南门豆腐坊也生产香干臭干,到了晚上会出摊子卖,我喜欢把两块香干夹一块臭干一起吃,像烧饼夹油条一样地吃,味道真的很是特别,特好吃。

我的爹爹最喜欢买南门豆腐坊的小蒲包臭豆腐。圆圆的臭豆腐绿中带黑、黑中有绿,放到碗中,正好与一个蓝面碗一般的大小,臭豆腐上有着好看的蒲包的印子,不像平常的豆腐上都是纱布的痕迹。

先用开水冲洗一下,这时的臭豆腐是真的臭啊,臭不可闻。隔水放到锅里蒸,蒸过后,切成比花生米大一点的小丁,用香醋麻油一浸,再放上蒜泥拌上一点辣椒酱,那臭味就被这些调料压制得密不透风,妥妥的。

这是爹爹的下酒菜。每每吃的时候,他老人家是不用筷子夹的,而是用一根细细的竹签戳着吃,戳着干丁的竹签活像一个小锤。啊呀!这样的吃相非常优雅,戳一个小干丁子送到嘴边,上下牙咬住,小竹签一抽干丁就留在了嘴里。嚼两下再啜一点酒,看的我心里馋馋的。

我要吃就在爹爹的吃法上发扬光大了,我会用一个长长的竹签对着碗里猛戳,一连戳着七八个,让小小的竹签变成了一个“冰糖葫芦”。吃的时候竹签横过来放到嘴里,手捏竹签一拽,把臭豆腐全留在了嘴里,一阵狂嚼。爹爹说我的这个吃法很不雅很粗俗,难看死了。

后来我看过贾平凹写过的一篇文章,他去上海,旅社的一个门房老师傅喊他吃老酒,从抽屉里端出的就是用牙签戳着吃的豆干丁子。

网红食品辣条跟豆丁串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喜欢吃我妈妈做的红烧豆腐,不用油煎不锅驳,锅热下猪油煸姜葱,倒入适量的开水,直接在锅上拷豆腐。豆腐捧在手上,用刀片横剖再竖切,一块一块红烧肉大小的块子下锅,不用搅锅,放几花花盐剪几丝丝的干辣椒盖好锅盖,开锅用调了酱油的粉勾芡,收汤装盘,外洒青蒜花和胡椒。

那个豆腐夹在筷子上活抖抖的,看着就像是红烧肉,趁热吃绝对有红烧肉的感觉,所以我妈说,豆腐就是“没血肉”,而我则喜欢用这“没血肉”连卤子与米饭和在一起吃,刨到嘴里塞得满满的,让这“没血肉”的味道充斥口腔。

妈妈一做这豆腐,奶奶就会说了,晚上的烫饭又稀汤了,因为我们小弟兄三人,每人都会多吃一碗饭。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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