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文稷:说起吃地梨儿
小时候,老听大人们说:“刨地梨儿那年”怎么怎么样……,大都是说当年如何艰困。可我一直没有吃过地梨儿,对于“地梨”不是长在树上,而是从土里“刨”出来的说法,一直很是困惑。问老人,老人们只是说长得像荸荠,但是比荸荠个儿小。至于“刨地梨儿那年”是哪一年,也没有人说得清。
稍大些,听爱讲古事的大人说“刨地梨儿那年”是民国二十八年。那时我们霸州老发大水,民国二十八年的水特别大,大水围困了霸州城,霸州老城东、北、南三个城门都用麻包装土堵上了。那时的县长统治范围就只是城墙之内了。城墙之外各庄村,就只能凭任盗匪横行,老百姓自生自灭了。要想和现在式的政府救援,解放军救护,那是天方夜谭,想都不用想。可巧老天爷可怜老百姓,因为全县到处是水,地梨儿也长得到处都是,人们就刨地梨儿度荒自救。运气好的,一天也能刨到七八斤。那时老百姓大都不识字,因此也大都不知道什么年号,就和这一年叫“刨地梨儿那年”。
1958年我考上霸县一中的初中,正赶上全国“大跃进”。秋天,我们都到王伍房、桑园、曹庄、张庄一带收庄稼,“战役”叫“熬战七昼夜”,要求把地里的庄稼七天内容全收完。七天七夜不睡觉,还得在野地里干活。累的走路都睡觉,大群的蚊子咬根本没感觉。
1959年“继续大跃进”,春天我们一中的学生都到煎茶铺、台山洼里种稻子。那时煎茶铺叫“稻海公社”,比现在的煎茶铺镇大三四倍。公社书记李芬原来是副县长,是我同学李双鼎的父亲,那时也没有看到他像个县官,天天也是胡子拉茬两腿泥,和指导我们种稻子的老农一样,每天在地里忙。
我们在水田里趟泥、插稻子时,偶尔能碰到地梨儿。有“下洼里”来的同学认识,最大的有小孩弹的玻璃球大小,小的也就像一两个玉米粒,黒黒的,上面长着小蒜苗般的叶。认识地梨儿的同学让我们吃一吃。我们就把地梨儿上的泥在稻田的浑水里涮涮,嘎嘣嘎嘣的嚼起来。地梨儿很硬,硬度像脆骨。地梨儿很甜,甜度甚至超过鸭梨。我觉得那时的人都比现在人乐观,一天能找到十颗八颗地梨儿嚼一嚼,也好像取得了很大胜利一样高兴。
在煎茶铺,我第一次感受到春寒料峭时那刺股冰凉的稻田水,第一次吃到那大锅熬的、大桶装的、大勺擓的头、刺、尾巴、肉混杂的“鱼粥”,第一次上了鹤立鸡群的“韩复榘小楼”,第一次听到《煎茶铺是个好地方》的歌声,第一次吃到了自己刨的地梨儿。至今还能记得吃第一颗地梨儿时的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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