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解胡灵太后两次执政:因桃色新闻被幽禁五年,复出后被沉入黄河

魏宣武帝元恪去世之后,经过一年时间的角逐,高氏和于忠先后被清理出局,北魏形成了新的政治平衡:宫廷势力以胡灵太后为代表,中央政府以皇族为代表。

这个权力格局维持了大约五年,就面临着崩塌的危险。

究其原因,还在于胡灵太后与皇族元怿(皇帝元诩的叔叔)关系过于密切,宫廷的权力向元怿倾斜,以至于平衡逐渐有被打破的趋势。

据说,胡灵太后之所以会全力支持元怿,完全是因为元怿和胡灵太后有着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这种宫廷秘闻的真实性有多大?我觉得可以完全忽略不计,因为这种秘闻很难证实。

魏太傅、侍中、清河文献王怿,美风仪,胡太后逼而幸之。——《资治通鉴》·梁纪五

从史书记载来看,元怿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皇族。他不但英俊潇洒、文采出众,而且善于处理政务,为人刚正不阿,在社会上拥有良好的声望。

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寡居的嫂子(胡灵太后)重用英俊潇洒的小叔子(元怿),她的小叔子刚正不阿,肯定得罪过不少人。在这种背景下,关于胡灵太后与元怿之间的风流韵事,自然会被传得满大街都是。

我不敢确定,胡灵太后和元怿之间是否清白。但我认为,胡灵太后首先是一个政治人物,其次才是一个有生理需求的女人。

如果与元怿联盟不利于扩张权力,胡灵太后应该不会利令智昏。如果与元怿联盟有利于扩张权力,胡灵太后的所作所为就是值得肯定的。用一则桃色新闻来掩盖事实,等于完全否定了胡灵太后为巩固权势所做出的努力。

胡灵太后之所以会重用元怿,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胡灵太后希望借此制衡元义(元继之子,禁军统领,胡灵太后的妹夫)和元雍(魏孝文帝拓跋宏仅存于世的弟弟,胡灵太后的叔辈)。

但遗憾的是:胡灵太后重用元怿,借此制衡元义和元雍的做法并没有收到奇效。公元520年,元义联合宦官刘腾发动政变,杀死了元怿,并将胡灵太后幽禁在北宫,胡灵太后第一次执政为期五年,就以这种方式黯然收场。

(注:元继的儿子在《魏书》中被称为元叉,在《资治通鉴》中被称为元义,我随便选了一个称呼,其实可以通用。)

义、腾持公卿议入奏,俄而得可,夜中杀怿。于是诈为太后诏,自称有疾,还政于帝。——《资治通鉴》·梁纪五

我一直认为:胡灵太后并不像冯太后那样权势滔天,因为她最初只是由皇族扶持的傀儡,只是她懂得借势,才没有真正沦为傀儡,但胡灵太后的个人势力始终是有限的。

而当胡灵太后联合了一位有威望、道德好、能力强的皇族(元怿),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却遭受了致命的打击。

看到这段历史,我仿佛透过迷雾,亲眼看到了胡灵太后为集权而努力的样子。但她的这种努力,却在历史上传为笑谈,大家都说她贪图元怿的姿色,安排自己的情夫上位。

为什么历史总要以成败论英雄?为什么历史总要对女人如此刻薄?

胡灵太后的第一次执政之所以会失败,并不是因为她秽乱后宫的举动惹众怒,而是因为她的集权方式侵犯了利益集团的既得利益。

在诛杀元怿、幽禁胡灵太后的过程中,元雍并没有直接出面。但元义敢这样做,必然是得到了以元雍为代表的利益集团的默许和支持。诛杀元怿、幽禁胡灵太后之后,元义能控制住局势,显然是因为元雍等人愿意与他合作。

在胡灵太后刚被软禁时,中山王元熙还希望举着胡灵太后的大旗反对元义,但最终因为无人响应,导致元熙很快就失败了,元熙也因此而死。

魏相州刺史中山文庄王熙,英之子也,与弟给事黄门侍郎略、司徒祭酒纂,皆为清河王怿所厚,闻怿死,起兵于鄴,上表欲诛元义、刘腾,纂亡奔鄴。后十日,长史柳元章等帅城人鼓噪而入,杀其左右,执熙、纂并诸子置于高楼。八月,甲寅,元义遣尚书左丞卢同就斩熙于鄴御,并其子弟。——《资治通鉴》·梁纪五

通过元熙的失败,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元怿虽然在史书中受到一致好评,但在当时,他的所作所为却没能得到广泛的支持。否则,元熙起兵应该是应者如云才对。

在一个既得利益集团极度膨胀的社会中,一个真正有理想、有抱负的政治家,肯定会在一定程度上侵犯上层社会的利益。

元义控制着禁军,拥有政变的主动权。但如果没能与上层社会达成默契,就算他控制着禁军,也绝对不敢乱来的。而元义胆敢公然杀害元怿,就是因为他明白一点:自己的行为并不是孤立的。

当这一轮斗争尘埃落地之后,元义联合元雍开始执政,这种局面又维持了五年。在这五年中,胡灵太后一直被幽禁着。

可就在这五年时间里,局势又发生了转变,胡灵太后似乎又看到了破禁而出的曙光。

最初,元义一直很尊重皇帝元诩和皇族诸亲王,在执政方面做得也算不错。如果这种局面能够得到维持,胡灵太后肯定只能在北宫等死。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元义也开始忘乎所以了。他开始大肆侵犯利益集团的既得利益,甚至把斗争的矛头指向了与他联合执政的皇族元雍。

义与腾表里擅权,义为外御,腾为内防,常直禁省,共裁刑赏,政无巨细,决于二人,威振内外,百僚重迹。——《资治通鉴》·梁纪五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太监刘腾一直是元义的盟友,可以帮助他控制宫廷,但此时刘腾已经去世了。

(公元523年)三月,魏司空刘腾卒。——《资治通鉴》·梁纪五

一方面是皇族亲王不停算计,另一方面是强势盟友去世,双重打击之下,元义的处境越来越艰难。万般无奈之下,元义恢复了胡灵太后的自由。

初,魏刘腾既卒,胡太后及魏主左右防卫微缓。——《资治通鉴》·梁纪六

但事情到此为止,也很难继续深入了。因为元义处于执政地位,有控制着禁军,把他逼急了对大家都没好处。能恢复胡灵太后的自由,应该已经是元义的底线了。

真正打垮元义的是大环境,此时的北魏已经乱象频现,元义越来越力不从心。他推荐元法僧当徐州刺史,而元法僧最终却造反了。胡灵太后当面训斥元义,元义羞愧无地又无从辩驳。

义举元法僧为徐州,法僧反,太后数以为言,义深愧悔。——《资治通鉴》·梁纪六

一桩桩一件件,使得元义在北魏的威望越来越低,最终被胡灵太后赐死。随着元义的死亡,胡灵太后开启了她的第二次执政生涯。

群臣固执不已,魏主亦以为言,太后乃从之,赐义及弟瓜死于家,犹赠义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尚书令。——《资治通鉴》·梁纪六

但就在胡灵太后复出执政的三年之后,魏孝明帝元诩去世,据说是被胡灵太后所杀。在这种背景下,军阀尔朱荣打着为元诩复仇的旗帜,带领军队进入了洛阳城。

结果并不令人意外,尔朱荣直接把胡灵太后扔进了黄河,北魏最后一位垂帘太后就这样退场了。

太后对荣多所陈说,荣拂衣而起,沉太后及幼主于河。——《资治通鉴》·梁纪八

在文章的结尾,我试着从个人角度出发,跟大家聊聊我眼中的胡灵太后。

胡灵太后从始到终都不是什么强势太后,在她复出之后,发生过这样的事:

有一次,胡灵太后出行游玩,打扮得很漂亮,东阿公元顺(元澄之子)看到后直接训斥她:“你都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寡妇了,为什么要打扮得这样漂亮?”

太后颇事妆饰,数出游幸,元顺面谏曰:“《礼》,妇人夫没自称未亡人,首去珠玉,衣不文采。陛下母临天下,年垂不惑,修饰过甚,何以仪型后世!”太后惭而还宫。——《资治通鉴》·梁纪六

还有一次,元顺指着胡灵太后的亲信(徐纥等人)说:“你们这种卑贱的人,有什么资格处理国家大事呢?”

纥胁肩而出,顺抗声叱之曰:“尔刀笔小才,正堪供几案之用,岂应污辱门下,斁我彝伦!”因振衣而起,太后默然。——《资治通鉴》·梁纪七

乍一看元顺的话,似乎很有道理。可问题是:如果元顺面对的是一位强势太后,那通常不会有什么将道理的机会。

谁敢在冯太后面前这样大放厥词呢?谁敢让武则天当众下不来台呢?谁又敢当面顶撞慈禧太后呢?再看看胡灵太后的表现,不是惭愧就是默然,证明她在面对元顺的指责时,并没有回应的底气。

从这个角度,我们几乎可以断定一点:胡灵太后只是名义上的执政官和监护人,实际上她并不敢过分得罪皇族。虽然她有过屠戮皇族的举动,但被她屠戮的皇族几乎都是在斗争中失败,继而被皇族抛弃的弃子。

即使强势如魏孝文帝拓跋宏和魏宣武帝元恪,在面对既得利益集团时尚且要隐忍迁就,找机会迂回包抄,胡灵太后又怎么可能拥有超过上述两位皇帝的权势呢?

胡灵太后当时所能做的事,也只是像上述两位皇帝一样,一再迁就既得利益集团,尽量把局面多支撑一会。因为此时的北魏已经是一个垂死的病人,凭内部的力量很难自我挽救,因为这世上最难的事,就是自己革自己的命。

胡灵太后崇信佛教,而且为此劳民伤财。但当有人公开指责佛教是鬼教,佛教所推崇的内容不符合忠孝礼义,人们信仰佛教只是为了逃避国家徭役时,胡太后也认为这番话很有道理。只是迫于相关利益集团的强烈反对,胡灵太后最后还是惩罚了那个“诋毁”佛教的官员:交一两黄金的罚款。

都统僧暹等忿瑒谓之“鬼教”,以为谤佛,泣诉于太后。太后虽知瑒言为允,难违暹等之意,罚瑒金一两。——《资治通鉴》·梁纪四

通过这件事,我认为胡灵太后崇信佛教应该有一定的政治需求,希望借此拉拢相关利益集团。

很多人在说起改革的时候,只是上嘴唇碰下嘴唇,好像杀了谁废了谁这种大事,只要说说就能办到。可只要我们看看胡灵太后的经历就能明白:胡灵太后第一次执政,只因重用了一位皇族,就导致自己被幽禁五年。

晚晴康有为在主持维新变法的时候,经常语出惊人,动不动就是杀一品大员。可最后的结果却是:维新变法只持续了103天就宣告失败。

类似的例子,在各个朝代都不罕见。得罪既得利益集团,一定会付出血的代价,这就是历史反复强调的重点。

最后的最后聊一点八卦,据《梁书》记载,胡灵太后才华横溢,留下过一首情诗《杨白花》。

但根据我所查的资料显示,北宋文人郭茂倩在编纂《乐府诗集》时也将《杨白花》收录于其中,却并未留下作者信息,可见作者未必是胡灵太后。

尽管无法确定这首诗是不是胡灵太后所写,但不可否认的是:这首诗非常优美,有一种女性独有的柔情蜜意,我非常喜欢,特意分享给大家。

阳春二三月,杨柳齐作花。

春风一夜入闺闼[tà],杨花飘荡落南家。

含情出户脚无力,拾得杨花泪沾臆[yì]。

秋去春还双燕子,愿衔杨花入窠[kē]里。

——《乐府诗集》·卷七十三·杂曲歌辞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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