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书霞丨对蛋壳

几十年过去了，对蛋壳这件事仍萦绕于怀，始终对母亲深怀歉疚，尽管她老人家对此事一无所知。

那是缺吃少穿的七十年代中期，我刚上小学那年冬天，天寒地冻，中午放学回家，铁将军把门，我拿出随身戴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家门。又饥又饿的我，放下书包就往灶台跑去，灶台上没有往日母亲做的热汤热饭，只见地上扔了些碎蛋壳。

奇怪家里怎么会有鸡蛋呢？顾不上多想，赶忙把煤火捅开，把锅里盛了水先放在炉上烧着。一边又在菜蓝子里扒了根红薯，洗净切块，放入锅里。待水沸腾后，又搲了勺玉米糁倒进去。怕滚水溢出锅，踮起脚尖站在灶台边不停地搅动着。

灶台对着大门口，寒风直灌，冻得我不停地搓着小手跺着脚。身上稍微暖活点，就赶紧抱颗大白菜，拨掉上面一层干掉的叶子后，又刷掉了两层放在水里洗。手已被冻得通红，刚一触到水又缩了回来，水冰得刺骨。试了几次后，手也麻木了，终于把白菜洗好放在菜案上。

只顾忙着洗菜，这边的玉米红薯糊也闻到了糊味。赶紧费力地把饭锅挪开，放上了炒锅。在灶台边的大海碗里，用小勺刮了一勺炼好的猪油，往炒锅上一抹，白色的油很快化成了液体状，油起烟时，把白菜放入油锅内，顺手在盐罐中捏了一小撮盐撒了进去。一阵呲呲啦啦之后，白菜就出锅了。

不经意间，又看到了地上的蛋壳。我蹲下身把蛋壳捡了起来，一个个又对在一起，数了数，一共四个，谁这么奢侈呀？一次吃掉四个，我们可是二个月才能吃上一回啊！心思想到这儿，就开始翻找起来，找了一圈也没见炒的鸡蛋，却在储物柜下面发现十几个生鸡蛋。

平常没得吃，见家里藏的有鸡蛋，忙拿出两个，三下五除二打进了碗里，用筷子搅了搅，又在锅里抹了两勺油，把搅好的蛋液倒入热油中，蛋液见油立马变得金灿灿的，煞是好看。馋得我直流口水，拿筷子夹了两块来吃，那个香啊！在嘴里嚼来嚼去不舍得下咽。

看看表，快到上学的时间了，也不见家里人回来，我独自一人啃了一块窝头，喝了一碗稀饭后，眼睛又盯上了炒鸡蛋，不由得又夹了几口。一口又一口，不觉间，把给家人留的也吃得光光。怕家人发现，慌忙洗了盘子，把先前的蛋壳一起清理掉。然后，高兴地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到了晚上才知道小弟出生了，母亲住在医院里。那些鸡蛋是父亲特意为母亲做月子向邻里们借来的。一晚上提心吊胆，终于熬到第二天早上，平安无事。

谁知，中午放学一到家，就遭到了父亲训斥。他在给母亲做饭时，发现少了几个鸡蛋，便恼羞成怒。见我进门，劈头盖脸地责问道:“你偷吃鸡蛋了？”我躲在墙角，吱吱唔唔不敢做答。父亲更加凶了起来，用力地在我脑门上猛点了一下，我踉跄着倒在地上大哭。“你还有脸哭啊！给你妈做月子补身体的鸡蛋你都敢偷吃，怎么敢做不敢当啦？”从未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脾气，吓得我边哭边认错。父亲见我知错，也不再生气，提着饭缸去了医院。

我委曲地趴在床上，又呜呜得大哭起来。平时，慈爱有加的父亲从未大声地对我们说过话。今天，就为了两个炒鸡蛋，竟然对我动了手，这怎么能不令我伤心呢？不过，想想也是，粮食定量供应，我们姐妹三个又处于长身体的时候，怕我们缺营养，母亲省吃俭用的，宁可自己挨饿，也要供我们吃饱。原本身体就不好，现在有了小弟弟，更加需要营养，而我却只顾自己贪吃，真是后悔极了。想通之后，便下床吃饭去了。

几天后，母亲拖着虚弱的身子出院了。我看着心疼，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我能为母亲做什么呢？唯有多帮她干点家务，而她却心疼我，很少让我动手。

直到如今，母亲仍未知情。因此，我也很感念我的父亲。虽然他当时对我极尽严厉，却教导我做事要敢于担当，勇于知错必改。正是父亲这种正确的教导，使我在以后的几十年生活当中得以肝胆对人，交到很多关心爱护我的朋友们，也使得我的生活更加地平顺！感恩父母！感恩所遇！

2018.09.18

作 者 简 介

作者简介:魏书霞，就职于神马帘子布公司生活服务中心综合办。从小喜欢阅读，偶有随笔见报，也曾在多个微信平台发表过散文、游记等。梦想着让文字伴着理想一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