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放的牡丹：（五）邂逅
本文作者：霍来根
19
2009年9月7日下午将近三点，前几天就住进了老家赫赫有名的接产大夫郭平治诊所里的牡丹，几乎是拼尽了浑身力气，在亲人焦灼的等待中诞下一个健康的婴儿。正如牡丹所愿是个女孩，当她意识到孩子脱离了她的身体时便急切地问到；“眼睛？眼睛？……”接产大夫心领神会，微笑着回答到：“放心吧，一切正常，眼晴已经挣开了。”霎时，愿望成真的幸福感觉像汹涌而至的潮水溢满了她的心身，再一次挣脱死亡的重生竟是如此美妙！此时，宝宝的啼哭声是最美的天籁，是新生命的乐章，是新生命的宣言……尽管身体已经虚弱得动弹不得，可脑海里思潮翻涌难以平静。她不由地感叹，从怀孕到现在，自己是在与时间赛跑，是在与死神抗争，在这次较量中自己纤弱的身体里竟能迸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现在终于美梦成真，或许是她与李浩纯洁真挚的爱情感动了上主，是上主对她的垂悯，而宝宝就是上主恩赐与她的最好礼物。牡丹似乎看到了李浩，她的挚爱、孩子的爸爸，正站在彩云之巅深情地注视着她，注视着他们的女儿……
20
一想到女儿还未出世就失去了爸爸，牡丹心里隐隐作痛，思绪又不由自主地回到了三个多月前那个生离死別的晚上……
在北京中日友好医院血液科的一间危重病房内，李浩脸色苍白、双眼紧闭，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牡丹怀抱着他的头端坐在床头，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李浩的额头、脸颊、下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个动作，她是要用她那感觉异常灵敏的手指把丈夫的模样深深地镌刻在心上……孟绍华大夫和一名护士一刻不离待在病房里，不时地查看各种仪器，再看看这对特别的情侣。夕阳的余辉透过宽大的窗户照进屋內，给主色调为白色的病房涂上一层淡淡橘红色，余晖中牡丹与李浩俨然是一尊爱的雕塑。
李浩入院快三个月了，不仅血液科的医生护士，其它科室的包括院长都知道了他们的故事，都被他们凄美的爱情深深地感动着……
21
4月5日一大早，牡丹一行人按计划从车站乘上了学校专门派来的接站车，应他们的要求来到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前，等待着庄严神圣的升旗仪式。牡丹虽然看不见在晨曦中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但晨风中传来嘹亮雄壮的国歌声仍让她心情激动，一种崇高的情感油然而升。升旗仪式结束后他们驱车直奔学校……
“5.12”汶川大地震举世震惊，给灾区人民造成了重大人员伤亡和巨大财产损失。那些日子里，灾区人民的惨状刺激着同胞们的神经，同时，很多人自发捐物捐资，还有人亲赴灾区参加抗震救灾的义举感动着人们，温暖着社会。
牡丹从获悉消息的第一天开始就不吃早点，把省下的钱捐出去，虽然微薄，然而千千万万颗爱的水滴汇聚在一起岂不是一条爱的涓涓溪流？牡丹坚持到一个多月时，本来家里当时的经济状况不太好，给她的生活费并不宽裕，再加上她一直贫血，最近好几次因为饥饿而恶心、头晕，直到老师知道后，经过劝阻她才作罢。
22
新学校里白天的学习紧张而有序，可一到了晚上安静下来，牡丹总感觉到诺大的北京对于小小的自己是多么的陌生，虽然身在此地，可心里又觉得很遥远。为了尽快熟悉北京，融入北京，牡丹通过QQ加了一些北京本地的朋友，其中有一位网名“大鹏”的Q友和她聊得很投机，刚开始牡丹首先介绍完自己时，对方特別惊奇，觉得这个巧合也太巧了……
小伙子真名李浩，北京通州人，生于1974年，比牡丹大十一岁。十八岁那年已读高二，成绩优异，正满怀信心备战高考时，突然有一天鼻子血流不止，到医院诊治时，检查的结果犹如晴天霹雳——白血病，后转到北京中日友好医院血液科作进一步检查，结果也是如此。突如其来的大病使李浩一时心情狂燥、不知所措，有一次上卫生间，粗暴地甩开妈妈的搀扶，往出走时，由于地湿打滑，重重摔了一跤，一个人好半天挣扎着起来后，眼前像遮了一层红纱。由于当时不懂，又心不在焉，再加白血病病情严重，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白血病上。然而，他的视力迅速衰弱，没几天已经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任何东西，当意识到情况不妙后，检查出的结果正应了他隐隐的担心……眼底出血，更让他后悔不迭的是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虽然经过多次治疗，但是已经无力回天，最后两眼完全失明。
李浩弟兄二人，哥哥早已成家，父亲去世，家里只有年迈的妈妈和他相依为命，为了治病花光了家里积蓄。班主任到医院探望他时了解到情况后，向校领导反应，在校长的倡导下，学校全体师生为李浩积极募集善款，并多次去医院探望他、鼓励他。李浩当时已经看不到老师和同学们的模样，但听到他们熟悉而亲切的肺腑之言，很受感动，重新鼓起了活下去的勇气。是啊！这个世界可留恋的东西太多了，亲情、友情……况且自己罹患重病，妈妈倍受打击，如果自己放弃治疗撒手而去，妈妈又该如何？到最后，全病房七个病友只有李浩一人奇迹生还，可身体大不如从前。
23
相似的不幸使两颗年轻而孤独的心迅速地缩短了距离。更巧合的是他们同月同日生，而且血型都相同，他俩都为他们之间种种的离奇巧合惊讶不已。两人的联系越来越频繁，每当接打电话时，一听到李浩充满磁性般的声音，牡丹心头小鹿乱撞，一遍又一遍想象着他的长相、身材，总感觉他们的故事不仅仅如此而已。可李浩觉得自己不配牡丹，一来年龄大，二来身体也不好，虽是北京户口，但家境贫寒，既使真的能够成亲结婚，按照北京的户籍政策，牡丹需要十五年后才能转成北京户口。他不想连累她，希望她有更好的选择、更好的未来。
三个月的集训很快结束了，牡丹凭借优异的成绩如愿进了一家位于通州区的“北京残联百家示范店”之一的推拿按摩保健中心，虽然和李浩还未见面，但距离更近了，心里便多了一些甜甜的感觉。同去的內蒙老乡还有一个赤峰市的小姐妹。
牡丹性格开朗，对患者态度真诚又会沟通，再加技艺日渐娴熟，很快就成了店里的业务骨干。老板是个姓张的中年男人，性格温和，体恤员工，能让员工各尽其能。张总的姐姐同在通州区开了一家保健中心，也属“北京残联百家示范店”，牡丹常常外借到这里，两家店来回跑，这样一来，牡丹自然会比別人要挣得多。
到了11月份初，牡丹参加工作刚好四个月，正当工作收入稳定的时候，她的身体却又出了状况。
24
牡丹有时候会突然胸口发闷，刚开始过一会儿就缓减了，见没有什么大碍，她也就没当回事儿。可越来越频繁，越来越严重，并伴有呼吸困难，在睡着发作时，常因呼吸暂停憋得出冷汗而猛然醒来，已经严重影响到她的精神状态。
一天早上，牡丹和张总谈起这事儿时张总吃惊地说；“祖宗，你怎么不早说？这可能是心脏出了问题。”随后，张总开车带她去附近的潞河医院总院专门挂了陆主任的专家号。各项检查结束后陆主任和牡丹谈话时，她也隐约感觉到了病情的严重，牡丹面带微笑语气平静地说到：“主任，您不必顾虑，什么病您就直说吧，任何结果我都能承受得住。”陆主任不由地暗暗赞叹面前这个视障小姑娘的坚强与沉着。“孩子，是心脏出了些问题……心肌炎，比较严重，但也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最近三个月要积极治疗，以后要注意保养，现在必须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在牡丹的意识里，有心脏病的女人是不可以生育的，而生存与繁衍是任何一个生命与生俱来的本能，那是上主创造万物时赋与的职责，不能生育是女人最大的缺憾，便脱口而出到：“啊！主任，那我得赶快生个孩子。”此言一出，整个工作室里的人们立刻鸦雀无声，都把惊愕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她的身上……这是个怎样的女孩啊？病情如此严重，首先想到的不是能不能治好，能活多久，而是要生个孩子。牡丹马上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也意识到她那句话的唐突，可话已出口，她羞得满脸红霞。陆主任作色说到；“孩子，千万不可。按现在的病情，你的心脏一个人都很难承受，何况是两个人呢？即使以后也得看情况，不可鲁莽行事。”随后办理了住院手续，而生孩子的事也重重地搁在了她的心上。张总安排赤峰那个小姐妹给她陪床，这个小姑娘叫赵红倩，在八岁时因脑瘤压迫视神经而双目失明。因为是老乡的缘故，她和牡丹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张总临走时亲切地嘱咐：“牡丹，好好养病，保健中心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
25
小倩买回早点刚吃完，护士进来挂好吊瓶观察了一会就出去了。小倩打趣道：“牡丹姐，今天你那个‘大鹏’还沒打电话来？”“应该快了，他打电话的时间沒有特別的事基本是固定的，上午一次，晚上一次。”牡丹羞涩地回应。“他打电话来你必须说给他你的病情，看他来不来看你，如果还找理由不来的话那就是虚情假意，趁早断了算了。”小倩性格直爽，说话直来直去。正说着牡丹的手机真响了，她迟疑了一会儿才接起电话。果然是李浩打来的，俩人寒喧问候尽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小倩不耐烦地皱着眉头连接推了牡丹二下，示意她快说病情。见牡丹还在迟疑便一把夺过手机近乎吼到：“牡丹病了，是心脏病。今天住院了，在潞河医院总院内科住院部三楼，我是她老乡加朋友。”说罢便挂了电话。
一听说牡丹得了心脏病，并且住了院，想必很严重，李浩心里焦急万分，想都没想就推翻了自己已经坚守了将近半年的那个和牡丹不见面的违心决定。和妈妈说明了情况后去超市买了一大堆营养品打的驰向医院。
26
或许是爱情的神奇力量吧，一个星期后，牡丹的病情大有好转，陆主任同意她出院边工作边治疗。牡丹的工作上午清闲，距离医院又近，这样工作看病两不误，三个月后基本痊愈。这期间，李浩对牡丹体贴入微、关怀倍至，他对这份迟来的爱情十分珍惜，开始的犹豫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体状况，自从白血病出院以来，自己几乎是药不离口。由于多次化疗以及长期用药的毒负作用，身体的免疫机能遭到严重破坏，经常感冒，说不定白血病什么时候就会复发，自己的生命就会戛然而止，他是于心不忍。牡丹更是一往情深，她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只是天下有情人的美丽愿望，如果能相伴相偕三五十年，那是咱们前世修来的福份；三五年，那是命运的安排；三五个月，我也无怨无悔。”
该文作者为内蒙古察右中旗人，毕业于中旗一中，现居鄂尔多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