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地方,名叫科布尔
本文作者:困困
十八岁成人礼之前从未独自离开过家的我,高中毕业一口气直奔祖国大陆最南端。那时候,听惯了他们不厌其烦地问关于骑马上学的问题,也从一开始苦口婆心地解释变成后来粲然一笑地承认。其实答案都是无意义的,无论我怎么解释,他们都是无法想象和理解的。让我感触最深的是那句老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这话一点都不假。
在外长期的生活确实让我经常想念起那个小镇,想念胡同深处的麦田和扬起皮鞭放牧的大爷。没见过内蒙小镇的人们总向往身骑白马和身后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但事实上,一望无际的不是草原,反而是一年狂刮两次的双色沙尘暴,一次是大黄风,另一次是白毛糊糊。辽阔的地形让这个本就脆弱的小镇更加不堪一击,传说中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肆虐每一个屋顶和每一条街道,这一刮就是一整天,一刮也是大半年,所以偶尔风停半刻,竟也会觉得不太适应。
印象中每一个小镇都是小镇该有的模样,城内低墙矮瓦,城郊高楼林立,一条主街道和三俩商场,科布尔也不例外。小镇上人不多,周围的村落环绕着这小小的一方天地,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原始的部落,怡然自得,其乐融融。每年一到放假,街上的人就多了起来,到处都是年轻人热情洋溢的脸庞,那种认认真真对待生活的样子让这个小镇充满活力。自古以来保持的优良传统让这个小镇上的人形成稳健的格局,小到投资理财大到建厂生产,无非小打小闹,却也一片祥和。
世人眼里如同原始社会的内蒙古让整个文化都充斥着一种原始的青草味道,让人无法抗拒。大波大波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在看似辽阔的辉腾锡勒大草原上撒泼打滚,殊不知后山草地上的小男孩们笑得一脸坏,那是他们刚刚比赛过撒尿的地方。是小男孩们坏吗,只是穷山恶水的环境里少了更多的娱乐方式吧。
整个冬天都会非常漫长,一场又一场的大雪消融之后,小镇才会慢慢苏醒,人们没有冬眠,却也实实在在地减少了很多不太必要的活动。周遭的环境区别都很大,印象最深的是每年下很多雪的辉腾锡勒,终冬不化。辉腾锡勒又是去呼和浩特的必经之路,所以逢雪封路一晃又是三月。
晚来的小镇上没有稀缺的矿产资源,没有完善的基础设施,也没有带动经济的工厂生产,所以没有铁路。没有铁路成为了这个小镇出名的地方,但我们很骄傲,就好像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梗,就是谁也没办法比拟。小镇人不多,天空倒是很蓝,这段时间看《请回答1988》,总是非常非常怀念小时候住过的胡同,三五玩伴和一眼望不到顶的南山,印象中好像每一个小镇都有这样一座山,没有名字,都叫南山。
那时候胡同里住着的婶子叔叔们,还有各家的狗子们,大人们常聚在一起,孩子们玩儿在一起,狗子们也就混在一起,奔跑打闹。有时候谁家得闲了会组个牌局,热热闹闹,也还年轻。有时候我会恨岁月无情,让当初的一切饱经风霜,让感情一直楷模的父亲母亲争吵不休。从前不敢仔细观察生活,怕发现生活之苦却无能为力,后来时光不饶眼神,白发皱纹再也不是仔细观察才能看到的痕迹,我开始有一点害怕,害怕离别哪怕三日,也害怕失去哪怕人生而孤独。
说起胡同总是流眼泪,曾经路过大大小小的街道都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样子,甚至完全消失不见,小时候打闹过的菜市场已然一片荒芜。想到去年夏天老赫一大早问我要不要回旧房那里看看,因为各种琐事没能成行,她在一片废墟旁拍下的鞋子我反复地看,眼前反复地朦胧,活像个傻子。说不上是心爱的玩具,却也总归是不能失去的东西。我总是留不住很多东西,比如曾经在日记本里写下这辈子都不要搬家,都不要离开我住了十几年的这个地方,最后迫于现实不得不离开,到后来我又暗暗发誓这座老房子永远都不能拆,那对我而言是一种寄托也是一种情怀。
很多年后再回到那个老院子,路过巷口的房后,还是会说一声,妈妈我回来了。去年三月,下过雪的一个下午和老姊妹路过奶奶常说的沙河路。就因为门牌上的那个号码,奶奶记了一辈子。
奶奶家的老房子已经推倒了,院儿里的几颗老树还在,我特别喜欢那几颗老树,挺拔苍翠,饱经风霜却从未倒下,没想到最后却要屈尊于钢筋水泥吊车翻斗。走过一片废墟内心总是升起一种悲壮,被葬在残砖破瓦下面的,不仅是家,还有故事。
小镇不大,来来回回就那么些人,有时候我真希望这个小镇上就这么多人,没有人出生也没有人去世,就这些人,欢歌纵笑自得其乐,永远不会有人老去,永远没有天灾人祸。
封面图片摄影:钱晓南 /文中图片摄影:困困
小编的话:该文作者为一颗不愿透露真实姓名的桂圆,暗黑系治愈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