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奴:写邓丽君的歌,念故土的情(上)
“看似一幅画,听似一首歌,
人生境界真善美, 这里已包括”……
你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当他写的这些歌曲悠然响起,你一定会满心陶醉,倾心相随——《甜蜜蜜》、《小城故事》、《又见炊烟》、《冬天里的一把火》……这些唱红天下的歌曲,它们的词作者正是那位被尊称为“台湾词圣“的作家——庄奴。
(晚年的庄奴慈眉善目,仍旧笔耕不断)
作为音乐界的圈外之人,我很惭愧,竟一直都不知庄奴这个名字,直到作曲家张卓娅跟我谈起这位人生坎坷的老词人,我才开始关注他。两岸隔绝了这么多年,邓丽君的歌声是早早飞越了海峡,起初在大陆被封禁、却又私底下红遍了大江南北,成了街头巷尾的流行曲。而词作者庄奴却是籍籍无名,等到两岸开放互通之后,他才终于能够回到梦牵魂绕的故乡。
那年在天津,内陆第一次举办邓丽君纪念演出活动的现场,张卓娅初次遇见了这位仰慕已久的长辈,她深知一首好歌的诞生,首先是由歌词赋予的魅力与灵魂,能见到邓丽君背后的写词高人,自然欣喜万分。从那时起,她就主动四处张罗,为老先生介绍记者,会见音乐制作人,以及安排参加电视晚会等等,为什么?不仅仅因为他值得这份尊重与声望,更因为进入晚年的庄奴,需要经济上的收入。他的清贫,常常令人动容。
其实,庄奴是地道的北京人,1921年在灯市口呱呱坠地。20岁时,他考取了北大却放弃了,背后的原因很无奈。他坦白说:“放弃北大后我选择了中华新闻学院,不为别的,就是因为那个学校每个月发两袋洋面,可以用来养家糊口。那时候北京被日本人占据,家父又是西北系抗日将领,全家被软禁,生计非常艰难。”
眼看山河破碎,庄奴后来悄悄离家参加了抗日军队,当然那是“国军”了,于是顺理成章,八年抗战加上3年内战之后,他在1949年成了国民党战败之军的一员,跨海去了小岛台湾。也正是在那里,对故乡和母亲的刻骨思念,开始从他心底里涌向笔端,写就了最初一首小诗,题名《为什么》。那以后,一篇篇越写越多,他独特的辞赋风格和旺盛的创作能力一发而不可收,尤其是,借着邓丽君的甜美歌喉,一首首歌便挡也挡不住地火爆流行起来。到七十年代,庄奴就成为华语歌曲的“一代词圣”。
(庄奴和邓丽君绝配的合作,成就了彼此)
写词不像作诗,能够独自挥洒成篇,一首歌必须依赖作曲家为它谱曲,找到合适的歌手来传唱。庄奴写词有个习惯,那就是“挑人”。根据歌手的演唱风格、形象、气质“量体裁衣”。他坦言说:“邓丽君?她不漂亮。她是很普通的一个女孩子,是邻家的小妹妹,不像林青霞是标准的美女,但是她有着古典的温柔雅致,中国女子的纯粹之美,她的气质与我的歌词不谋而合”而当年红遍天下的邓丽君也曾说过:“没有庄奴就没有邓丽君“;庄奴亦说:“没有邓丽君就没有庄奴。我最喜欢给她写歌,因为她特别聪明,能懂得我歌词的含义。古月的歌、庄奴的词、邓丽君唱,我们是三合一,铁三角。”
我们今天很难想象,他这样的词家可以勤奋、多产到什么程度。曾经他写《甜蜜蜜》的时候,是唱片公司专门为邓丽君挑选了一首印尼民歌,把曲调交给庄奴来填词,他哼着旋律mi sola mi,眼前浮现出邓丽君温婉柔美的面容,一句句歌词就涌现出来了,来人就在傍边站着等,真可谓“立等可取”。即便是这样下定单试的“商业流行曲”,他写的歌词也决不敷衍,总是句句讲究,字字精彩,充满一种对于田园、家国、人性至善至美的关怀。
张卓娅曾经好奇地问过庄奴:“您写作这么快,一天时间最多能写几首歌词?”他伸出三个指头捏在一起:“这个数。我最多一天写过七首歌词!有时候逼稿、催稿的太多,我就躲到酒店里闭门写上几天。”这让张卓娅惊讶万分。后来接触多了,大家看到了庄奴随身带的那部“宝典”——一本《唐诗宋词》,伴随了他三十多年,书的边角都被他磨破翻烂了,足见他的绝顶勤奋和执着,绝不输于他的才情。
庄奴与妻子邹麟(左一),及张卓娅、王祖皆夫妇合影
在庄奴的“词海生涯”里,各种商业、慈善、电影以至政府机构的委托纷沓而至,他几乎是来者不拒,统统接受。但他跟张卓娅讲过的一段往事,却令他久久难忘。他说:
“当时我还是一个没有名气的业余作者,到处投稿。有一回,某个政府机构向社会公开征歌,我就写了一首词投稿,过了两天,主办者就兴冲冲跑来报喜,说我的作品得了第一名,不过歌词有一点改动。我拿来一看,全篇只改了一个字。可是这个字改得不好,我不认可,那个主管说,'你都拿了第一,就不要再争了,必须要改的。'我觉得改我词的这个人或许是个大人物,追问他是谁?结果,名字说出来吓了我一跳!”
是什么人下手改了庄奴的歌词?下一篇我们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