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推荐:此去经年,愿君安好——游芷茵
那段漫长而又生动的时光,就像是一壶酒,醉了许多年。
后来的我,每当看到那个四四方方的骨灰盒,总会想起,他去世时的惨状。我的手机里总有那么几张照片,是怎么也不舍得删的。因为太害怕,有一天忘了他的样子。那段故事,就这样被锁在了时光里。一切都如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依稀还记得,算命先生说,我弟弟十岁的时候有财发。后面父亲去世了,赔了钱,我们也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个财。
他向来为人淳朴,对他的兄弟都重情重义,不喜勾心斗角,但是都说好人命不长。他运气一直都不是特别好,一直以来,做什么事情都不顺。他自己身体不好,就买药书来看,自己看药书,自己配药,之后慢慢好转了。他们都说我爸爸这个人还挺聪明的,会自己配药。
他在矿场工作,家庭不富裕,却也能够给我和弟弟安稳的生活。那时的日子平淡而又冗长,细碎而又温暖。他经常要到几十深的矿井里去采矿,将矿石打下来,矿石坚硬的像铁一样,很是费力气。在这途中,虽然很是危险,但高收益还是引来了很多爱钱的人。矿井很是简陋,上去的路也异常的崎岖,刚放过鞭炮,散落一地的尘屑。
他出去时,我弟还很小,我和弟弟睡在一起,当时我爸和我妈吵架了。我妈脾气太大,没受过什么教育,说话也很不中听。和我爸吵完架后,他就赌气去了外公外婆家。
那天早上,他做完饭叫我和我弟起来吃,“爸爸要去矿场做工了,你们自己在家要照顾好自己。静静啊,以后家里用钱,你要攒着用,我还要送你上高中,读卫校呢。”我说:“好”。他挺担心我们的。那时的我还太年轻,未曾想,世事这般无常,这成了我们和父亲见的最后一面。
父亲本来一直是在江西那边工作,然后今年转到了湖北那边。因为湖北那边工资高一些,他的老板叫他过去。
他比较和气,随和,人也老实。那里的老板挺看重他的,让他当了领班的。他们看我爸做的好,明里暗里对我爸不服气。那些人好吃懒做,虽然他们在那里工作,但工资没我爸高,做事也不认真踏实,总喜欢嫉妒别人。
那一年,我正在读初三。那天他已经下班了。他一般都不会去矿车下面的。“哎!老王。我这今天实在是做不完了。媳妇快要生了,我得赶紧赶回家了。今天请你帮下忙,下次请你喝喜酒啊!”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他人总是那么好,去帮别人做。后面,他就在那个矿车下面被压了,那个矿车足足有几千斤。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说,这是意外,我们去现场看的时候,完整的尸体都没有了,被压的血肉模糊。最后那件事情还被矿场压了下来。
那时我向班主任请假回家,看到外公外婆,还有奶奶在哭,外婆对我说:“静静啊,你爸已经去世了,你要面对现实,看你妈妈已经哭成那个样子了。你要好好把这个家管好,到时候要走人情,办丧事,要振作起来。这个赔偿钱你要管到,不要让你爷爷奶奶搞到。”
当时我心如刀绞,但一直告诉自己,我必须得坚强。父亲肯定也希望我好好活着,努力的活下去。当时我还去学校上课,去跑操。当时在上英语课,那个英语老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她知道我爸去世的消息。我想她当时肯定很震惊,这孩子爸爸都去世了,怎么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儿上课呢?
现在想起来,真是讽刺啊。父亲去世了,还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还可以装作很镇定。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段时间是多么的崩溃,多么的绝望,痛苦。
尸体没有运回来,是在殡仪馆被烧成骨灰的。爷爷奶奶都不同意,但是必须要烧成骨灰,我们去到殡仪馆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冻得很硬了,眼睛都没有闭。
我当时悲痛欲绝,但是又不敢看他,之后他们把我爸的衣服和生前用过的东西一并烧掉。那一刻,我真的好想和我爸一并死了。
父亲去世之后,我妈妈她就没有在家住了,就跟外公外婆住。她跟我爷爷奶奶关系不是太好,我爸爸在办丧事的时侯,他们还吵架,镇上的人都说我妈克我爸。
吵架之后,又打官司,官司打了很久,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那边也在争这笔赔偿的钱。那个时候,舅舅凌晨两三点开车去常德,去市里医院找什么单子,去法院找律师,找请他们吃饭。经常忙到晚上都不能睡觉。
中考完毕业的那个暑假,我的同学都如释重负。那时的我,一整个暑假都没时间玩,在零零碎碎弄这些事情。我爸去世之后,一次也没有来过我的梦里,因为他知道我怕鬼。
我妈因为我爸去世,她自己的身体也受到了一定的打击。他们都说,其实我爸爸和我爷爷是一命换一命。今年我爷爷生了一次病,心肺功能不行了,去了医院住院。我爷爷有三个儿子,其中我爸是最有孝心,最重情重义的。
当时请假要扣工资,但是我爸还是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回来照顾爷爷。给爷爷打那个白蛋白,当时白蛋白是医院最好的,而且价格也很昂贵。他会坐在床边,轻声细语的和爷爷聊天,帮爷爷按摩。
我爸在矿场工作时,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家里有棺材。于是就给大姑打电话,说:“爹如果去世了。就去买好花圈,棺材,寿衣,纸钱,到时候我赶回来。”
当时爷爷在医院已经快要不行了,气也喘不上来,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当时如果我爸回来了,就是我爷爷与世长辞。但是我爸没回来,就是我爸去世。父亲肯定不会想到,买好的棺材,用在了自己身上。
说来也是怪,父亲去世之后,爷爷病就慢慢的好起来了,好的很快。爷爷现在已经出院,已经活了两年了。
想到了一个很美的词,叫做鲸落,“当鲸鱼在海洋中死去,它的尸体会慢慢沉入海底,鲸鱼的尸体可以供养整套生命系统长达百年,这是它留给大海最后的温柔。”。
龙应台在目送中说写道:“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他不善言辞,却将他生命中那些仅存的苍白而贫瘠的温柔,一并掏洗干净,并悉数献给了我,虽然那份爱会略显粗糙。我从小便是一个没有光的小孩儿,但是他把他仅存的一点光,给了我,就像是小时候他牵着我的手,带我走路,教我识字,给我讲战国时期的那些故事一般。
也许他给不了我一坐华美的宫殿,却给了我一具庞大的尸骸。他的背脊如荒丘,被风浪冲撞出那丑陋的疮口,辗转人世,几经沧桑,终于各安天命。
我们总是固执的不愿停下远行的脚步,走过山川湖海,落霞漫天,最终怀念的,也不过是家中的那五双碗筷,那一点温情,回到家,能够看到桌上的一荤一素,还正冒着热气。轻叹,四方食事,不过是一碗人间烟火。
惟愿岁月静好,爷爷奶奶身体安康,父亲在天堂安好,如此便好。一切都挺好的,现在的我过的还可以,勿念。
作者简介:游芷茵,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听一场雨,赏一场花。书一段时光,写一抹春秋。2021麦田格“沁甜滴”三行诗大赛原作品《水滴》荣获铜奖,作品刊登在潇湘晨报并入选优秀作品集。执素笔,写吾心。用自己的光照亮一些陌生过客,不失为一种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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