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河边的“华人公园”

▲ 早期的河滨公园,中间的雕塑就是“石麒麟”

朋友送来一张历史照片请我帮忙识别和解读,照片虽已严重泛色(吴方言,音近fai,与沪语“反”音近,即变色、褪色的意思),但画面依然清晰。照片中有护栏、铸铁长靠椅、绿化、雕塑,以及三位清代装饰的中国人和三个外国小孩,这应该是一个公园。我见过同类的照片,可以断定这就是上海苏州河边上的“华人公园”。

▲ 1918年地图,标注的“中国公园”就是后来的河滨公园。
众所周知,外滩花园是经上海道台批准填河滩建造的“西人公园”,后来,工部局多次违反约定,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情,上海道署与工部局发生了诉讼,结果是上海的“领事法庭”判工部局败诉,工部局被迫将一块位于四川路桥南堍西面的一块十几亩土地交还给上海政府,并规定在这里建一个“华人公园”。
▲河滨公园
1890年12月18日,华人公园(Chinese Garden)建成开放。下午二点,上海道台聂缉梁主持了公园的开幕仪式,并赐手书“寰海联欢”匾。关于“华人公园”的记录不多,留下的照片就更少了,所以这张照片尤显珍贵。

▲1896年,上海公共马车经过河滨公园门口

照片中间是一雕塑,但在这张照片中无法知道雕的是什么东西,实际上是中国的麒麟。1924年上海泰东书局出版陈伯熙著《上海轶事大观・苏州河之公园》中讲:
外白渡桥公园,在年前中西人士均可自由入内游玩,初无分畛域也。后西人以华人多不顾公德,恒有践踏花草之事,乃另建一公园于苏州河里白渡桥畔,专供华人驻足之所,园甚狭小,惟布置尚称不俗,游者以下流居多,中等者次之,上等人则绝迹不至也。中有时刻表,以铜制之,下承石麟一座,阳光照处能知时刻,丝毫不爽,今不知何往矣,惟石麟则依然尚存。石麟舌已缺,有两翼已断其一,相传此麟固久受日月之精华,曾变精怪时出没于黄昏时候,见男则化作女身,遇女则化作男身,受其害者不知凡几,闻者皆裹足不前,然初未知其为石麟之变相也。有某甲月夜纳凉于园,见一丽姝姗姗而来,就与甲语,甲知为怪,急操梃逐之,至园心忽渺,但见石麟立于前,他无所睹,甲顿悟,函集众人为言其故,以斧断其舌及翼而怪乃绝。事近荒诞,不可尽信,惟传闻如此,不妨姑作如是观耳。
▲ 河滨公园石麒麟(宋志良提供)

原来,这座雕塑是中国的麒麟,以石材制作,在麒麟的背上还有一个铜质的日晷,不过,这铜质的日晷大概早已经被人偷走,石麒麟也破损严重、残缺不全。作者还见到过这座石麒麟,“麟舌已缺,有两翼已断其一”。至于这石麒麟化作“蛊惑仔”勾引、蛊惑男女青年之事,当然是无稽之谈啰。

▲ 1900年苏州河四川路桥。对岸左侧是河滨公园,亭子后面就是后来英商电车公司大楼的位置。
▲ Bringing The Hula To Shanghai,图片来自1927年7月24日的大陆报(The China Press)

照片中有三个外国女孩,其中一个小姑娘手上拿的环就是“呼啦圈”,“呼啦”源于英文的hula,或hula-hula,指夏威夷的草裙舞,波西尼亚的呼啦圈舞,后来就将通过扭动腰身,转动圆环以达到健身目的的舞姿叫作“呼啦圈舞”,圆环被叫作“呼啦圈”,看来,早在一百多年前,呼啦圈就已经传入上海了。

▲ 苏州河河滨公园望百老汇大厦
▲ 1936年,从百老汇大厦鸟瞰河滨公园
▲1972年中美建交,外国记者在上海大厦鸟瞰河滨公园
华人公园后改称“河滨公园”,在苏州河四州路桥之南堍的东侧,公园面积不大,,从20世纪后,公园的南侧相继建造了高楼大厦,公园的光照受到严重的影响,再加上,公园滨苏州河,一到冬天冷得要命,夏天,则是臭气熏天,后来,相邻对方设立加油站,实在是一个不适宜游览的地方,历史上就“游客以下流居多,中等者次之,上等人则绝迹不至也”,同样,今日也是游客稀至的开放性花园。

薛理勇

1947年9月出生于上海。1981年大学毕业后即入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参加筹建今上海市历史博物馆。从事上海历史,中华文化风俗历史研究。现任上海市规划委员会咨询委员会委员、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委员会委员等。已经出版的著作有《外滩的历史与建筑》、《上海租界史话》、《上海洋场》、“薛理勇说老上海丛书”等约六十余本;主编《上海文化源流词典》《上海掌故大词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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