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远方……
本文作者：刘翔麟
看向窗外，眼神呆滞。
雪原千里，难寻一处人烟。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猛烈的吹着干枯的树林。几座矮矮的坟包，随着火车的轰鸣声一闪而过。
我斜靠在窗边，歪着头插着耳机，跟着赵雷的歌声，不禁又想起了那许多事。
那是第一次踏上离家的火车。我与朋友订好车票，拿着自己赚来的血汗钱，坐了七个多小时的火车，来到了梦寐以求的地方。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见识到了比呼和浩特都大的城市……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这就是首都，这就是北京！2008年的一首《北京欢迎你》，让我记住了这个城市。一定要来北京的念头，从此刻埋在心底。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靠着高德地图，走进了人山人海的地铁站。我们像是与社会脱轨的人一般，几番研究，才学会了如何买票如何乘坐。彼时，正赶上早高峰，我们背着书包费力地挤进地铁，车厢里人人紧贴，拥挤不堪，却都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得亏我们的个子还算可以，要不然不知要被挤到哪里去。
周密的计划，详细的旅程。第一站是北海公园。乘着小船，望着白塔，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浆》。歌声悠扬，莲开正旺，随手拍几张照片，便是绝妙的画面。一时间，我好似明白了古人为何弃官不做而去游山玩水，实在是妙哉，善哉。随后又去了中关村，三里屯。都市的繁华，尽收眼底，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豪车华宅，羡煞旁人。北京的消费非比寻常，为了节省费用，我们一直都是乘坐地铁，骑共享单车。去了欢乐谷，玩过山车排了两个小时，只为了那几分钟的惊心动魄。到了南锣鼓巷，因为我手机电量少，朋友导错了航，时间太晚地铁关闭。我俩骑了三个多小时的共享单车，从南锣鼓巷，一路到了北京西站。终于意识到错误，又重新导航回宾馆。但也正是这三个多小时的骑行，我再一次领略了大城市的风采，理解了赵雷歌词中的霓虹！八达岭上有我们的足迹，居庸关下有我们的笑声，万里长城让我们也做了“好汉”。尝了护国寺的小吃，喝了闻名的豆汁，坐着六里桥的大客，回到了属于我们的城市。一番旅行，长一番见识。收拾好了行囊又要开始远行。
那是第二次踏上离家的火车。我和朋友买好了车票，因为又是第一次，不懂行情的缘故，只买到了硬座。八月底的中旗，已稍有些凉爽，热热乎乎吃了一顿火锅，便辞别父母，踏上旅途。踏上火车的那一刻，心中又有了无限的遐想，还未离家，竟有了些思家的念头。一趟由包头始发的列车，载着满怀憧憬的我，驶向哈尔滨。
鼠标一点，志愿一交，四年时光，注定在此。千里之外，二十五个小时的行程。为了不让父母受这漫长旅途之累，我坚决自己去学校。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听着列车员叫卖蓝莓的声音，吃着香气扑鼻的方便面，经过十多个小时的旅程，终于是进入了东三省。房屋以及农作物渐渐发生变化，这里一马平川，有望不尽的原野。黑土地生长出的作物，是那样的挺拔茁壮。细听周围的人讨论着这是些什么样的作物，他们大都是来陪孩子报名的，一个个伸长脖子，拿起手机拍着视频。他们是有些共同话题的，聊着各自的孩子报了哪个学校，聊着东北是一年几熟，同时与内蒙古比较……
行至哈尔滨，我与朋友去往各自的学校。校园内欧陆风情与韩日风格相结合的现代建筑，让我为之着迷，人声鼎沸的校园，五颜六色的帐篷，洋溢着欢乐气氛。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齐聚一堂，憧憬着今后四年的时光。
四个月，十六周，从酷暑到严寒。课桌上的高数英语、烧烤店里的肉串啤酒、同学的儿女情长、KTV中我们放肆的歌唱、室友拿着吉他穿着背心弹唱的民谣、我伏案书写的那几行小楷……东北菜的酸甜苦辣，东北话的日夜陪伴。我见到了松花江的日落，也看过了中央大街的夜晚。华灯初上，月洒江河。万家灯火，迷乱眼神，大城市的快节奏，让我这个人从小旗县走出的人略感不适，但又试着去接受。站在桥上人潮中，匆忙的脚步，嘈杂的声音，我再一次强烈地感受到大城市的与众不同。随着假期的到来，思乡的心切，提着沉重的行李，踏上了回家的路。可哪知这一走便是八个月。
今年，是不平凡的一年。从新冠肺炎的爆发，旱涝、地震……无一不在诉说着今年的多灾多难。谁都没有料到，今年竟会如此之难。由于疫情影响，车票改了又改，最终学校通知上网课。网上教学，网上考试，也使得我在家待了七月之久。大概是憋在家里太长时间，刚通知放假，我便是迫不及待要出去打工。河南的同学邀我去广东，迫于路费以及担心疫情，我便婉拒，与另一朋友去了黄花沟。
受疫情影响，大部分的“点儿”还没开始营业，就连景区内部都不再多招员工。我们听闻有家饭店招人就收拾行李赶了去，哪知前脚迈出，后脚被告知已经人已不缺。走投无路下，四处打听，在一朋友的介绍下去了一家超市做导购员。老板是个外地人，戴着帽子口罩，和我们说了近一个小时的话，介绍工作内容，谈吃喝住宿，最后说明工资及提成。试了一下午感觉还行，晚上回了宿舍，我们确是一惊，几块木板拼搭成的格子房间，几张折叠床歪歪斜斜摆在水泥地面，床上的行李胡乱的堆在一起，没有屋顶，顶子是游客中心大楼的顶子，也没有灯，是借着大厅的灯光。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差的住宿条件的，看了看比我们早来的几个朋友，心想：“钱难赚，有的住就不错了，别人吃的苦，自己也行。”将近午夜，躺在床上，礼炮声声入耳，天籁之声绕梁不绝。三张褥子，两张被子仍然是抗不住从上面吹下来的冷风，我起身穿了件衣服，翻身裹着被子，捂着耳朵，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一周后，游客渐渐多了起来，老板开始排班，早班从早八点到晚上九点，晚班从早十点到晚十一点。自此，无形中感觉比之前更累了，那种累不同于做服务员，跑工地，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累。每日查漏补缺，清洁货架，擦拭墨镜，整理帽子，点好衣服的码数，对应着天气的变化，拿出不同的东西叫卖。天气晴时，遮阳帽、太阳镜、防晒衣、冰镇酸奶……天气阴时，雨衣、雨伞、鞋套、军大衣、冲锋衣……哦，还有热乎乎的烤肠和现熬的奶茶。此外，无论阴晴都喊奶食，奶酒，牛肉干，各自民族工艺品……还出租民族服装。游客有多少注意的我不知道，反正一个景区里的歌手姐姐，却是再之后见了我就叫“冲锋衣”。
此期间，不断有学生来这里应聘，来者要不是嫌住宿不行就是嫌工作太累，总是不能长时间待在这里，前前后后来来去去也有十几个人。我因为不与老板说普通话也遭到了不止一次的批评（他总认为我和顾客也讲方言），因为工作上的一些失误，我们几人也让老板娘两天骂了三次，每次都是半个钟头以上，总是讲如何待我们好，工资也是市里面算高的（我们心知肚明，一个月一千八的工资，这样的工作遍地都是吧）。她也说我们干的活不配拿那么多工资（这里说一下，我们工资是一个月一千八，满勤加二百，达到老板的目标给我们一人加五十块的提成，每超出目标一万元加五十块提成。奈何今年钱难赚，我们拼死拼活也赚不到几个提成，我们强烈要求下，老板无奈之下将工资提到了两千五，还是从提出之日算起，也再不加提成，为此老板娘有些恼怒）。老板娘尤其不看好我，对我说：“我觉得你很有想法，几次教你你都不听，要不是你卖酒卖特产卖得好，早就不要你了。”众人是受不了这样的，每每一起吃饭时都说不想再干了，但无奈签了合同，怕拿不到工资。
一些事情的变化之快总是令人无法想象。老板要裁员，说朋友不太爱说话，就让他收拾行李回家，我和另一个朋友得知表示也不想再干了，随即与老板说明，没想到的是他二话不说给我们结了工资。短短二十天，却是感觉过了一个多月。后来遇到之前的同事，听闻自我们离开后，老板就警告他们之后辞职的没有工资。干了两个月的他们并没有拿到多少钱，谈到此处也是愁眉苦脸，一腔怒火。老板以对不上账目为由克扣了他们部分工资，几个同事不服，告到相关部门也未得到解决，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刚辞退超市工作，朋友就拉我们进了景区，我被领导分配到了敖包去做讲解员。站在敖包旁，望着南区超市方向，我不禁感慨，上午还是导购，下午就成了导游。大公司到底是大公司，早八点到晚六点，有自己的员工宿舍，行李都是全新的，还给员工过生日……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瞬间我感到了温暖，同样是打工，同样是为游客服务，同样是在黄花沟……这里的长辈会教你如何工作，会和你谈天说地，会与你探讨人生，会将他的生平经历所得经验分享与你。
也就是在此期间，所见所闻，所思所想，皆超脱往日，眼界再次焕新，思想进步升华。而往往境界达到一定高度，无法上升时就再仔细的品味生活。正所谓艺术源于生活，境界感悟也是如此。每至醍醐时，便觉之前是多么无知，也明白了应活到老学到老，浩如烟海的学问，在这须臾之间，我们又能掌握多少。
又一个四季在轮回，时光一晃而过，如梦似幻。
夕阳透过车窗照在我的脸上，回忆起的那一段过往，又印在脑海。悠扬的旋律在耳畔响起，哦，是那首《理想》。
呵，远方……
文中图片由作者提供
本文作者千禧龙年生人，现就读于哈尔滨某高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