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东义教授:传承中医,事关战略
——喜读刘世峰先生《传承中医》
河北省中医药研究院 曹东义
任何一个学术的发展都离不开传承,植根于五千年之前的中医学,在现代社会的发展更离不开有效的传承。之所以有这样的认识,是因为中医药已经走到了一个前所有的“特殊时代”,一个与中医学诞生时代截然不同的“新环境”。一百年之前,中医学赖以生存的社会环境发生了重大变化,不少有文化、出国留洋、见多识广的“精英人才”,却发出了“把中医扔到废纸篓里去”的呼喊。谁想学中医,他们就一起反对,大喊倒好。真是“一齐傅教之,众楚人咻之”,想学中医的年轻人,被他们忽悠得将信将疑。在长达百年的疑惑之中,动摇了中医药的历史地位,使一个几千年来关乎国计民生的行业,面临着传承的困难,几乎难于生存下去。
传承中医,首先必须解决对于中医的认识问题。我在《回归中医》一书里认为“如何认识中医,事关战略”,不仅如此,“传承中医”更是关乎战略的大问题。刘世峰先生把自己的学术著作,定位于《传承中医》,可谓有胆有识,立论高远。
其实,传承中医的问题,绝不是某个人的困惑,也不是某个人的责任,而是一代中医的历史使命。国医大师邓铁涛先生主张“回归中医,做铁杆中医”,是破解中医传承现实难题的战略号召。培养中医优秀临床人才要“读经典,做临床”,也是为了传承中医而采取的基本策略。第一届名师与高徒的传承大会,把“名师高徒聚首南通,传承中医为我中华”作为大会主旨,更是把中医的命运与中华民族的根本利益,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而作出的倡导。可见“传承中医”绝非等闲小事,更不是可有可无的生活点缀。
传承中医首先面临的问题,是如何向未来的青年学子介绍中医,让他们从什么路径“进门深造,登堂入室”,成为合格的中医人才。刘世峰先生这本书,可以说是一部很好的引路之作。其中,有很多内容是介绍他自己如何认识中医、如何学习中医的心得,也有许多以过来人身份所介绍的好方法。比如,他认为四诊之中,最重要的就是问诊,辨证是否准确,关键是问诊是否全面,“要而不凡”、“善于抓主证”。当然,中医问诊的时候,就是理论联系实际的过程,是把过去经验与现实具体病症互相印证,医生与患者即时随机交流,浮想联翩思维创新的过程,绝不是单向度的被动接受患者信息的过程,因此,中医问诊是某些化验单、检查报告无法替代的过程,不能靠一大堆理化检查来回答。
经验积累是一个中医成长的必由之路,没有经验积累,即使念书念到博士毕业,职称到了教授,名誉成为院士,也不是合格的中医,老百姓也不买你的账。因为这样的“空头理论家”解决不了群众的疾苦。中医自古以来就是一门“寿亲养老”的实用技术,也是一门“化毒为药,变废为宝”的智慧学,是一种“道术并重”的大学问。
中医是一个“易学而难精”的学问,学习几个穴位,扎针很容易见效;学几个方剂,一用也容易“效如桴鼓相应”。但是,要想精通中医学,把其中的道里说清楚,能够融通古今,符合科学的要求,能与西医的理论相互沟通,那就困难了。尽管“医有疗效气自豪”,但是要想取得行医资格,就必须达到有关要求,“一考而中”获得执照,否则就不准进入医学的行列。许多民间医生曾经遭遇过很尴尬的境遇,治好了号称“医学堡垒”的癌症、艾滋病,也不敢声张,新闻记者找上门去,他赶紧说:“我可没有治过什么癌症,更不知道什么艾滋病!我从来就没有给人家看过病。”他害怕自己的事迹一旦刊登到报纸上,“非法行医”的传闻也就“做实了”,有关部门处罚他也就有了证据。在崇尚科学的大环境里,不仅“非科学则不足以言”,不足以学,甚至到了“非科学就该取消”的境地,看不懂西医的报告单,要想行医也就不太可能了。
我与刘世峰先生尽管相隔千里,但是都生于半个世纪之前,都有过几次学习中医的经历,在不同的工作岗位上,靠中医治病救人,并且一起“自觉地”站在了承接中医历史,传递岐黄薪火的关节点上。在反击取消中医思潮沉渣泛起的时候,在全国政协举办的“中医高峰论坛”上,我们相识,交流学术,并肩战斗。
我对于中医的认识和学习,也是一个不断深化的过程,在成了主任医师、硕士导师之后,受一种历史责任感的驱使,重新拜师学艺,走上师徒传承中医之路。因为“传承中医”不仅是国医大师的事情,也是每一位中医工作者的历史责任。邓铁涛先生告诉我,做学问一定要“根基牢固,然后千年不倒”。中医学之所以万古长青,就是因为根基深厚。解决现实医学难题,则需要充分吸收当代科学技术的新成果,才能更好地发展中医学术。国医大师朱良春先生告诉我:“道无术不行,术无道不远”。只有理论翻新而没有临床疗效的提高,就不可能有真正的中医复兴。
刘世峰先生这本著作的出版,就承载着中医学术传承与复兴的历史使命。其中有他的临床经验,也有他的创新见解,还有许多针砭时弊的医论医话,可以说是他行医30年的“集大成之作”。然而,“有论必争”,他的某些见解不一定成为大家的共识,也不一定被当作真知灼见,但是只要敢于发表自己的观点,引起大家关注,互相交流,就有可能“一鸟引来百鹤鸣”,就像报春的鲜花那样迎来中医学百花盛开的春天。
我“先睹为快”读到他的大作,受益良多,为有这样的好著作出版而欢欣鼓舞。当然,对于他提出来的取消营卫之说的见解,我还要同他争鸣;对于症状与病灶的临床意义,也需要和他再行论证。对于自组织理论、复杂性科学、整体时空观等与中医学的关系,也需要向他请教。我为结识这样一位道友而高兴,也为有这样一位“铁杆中医”自豪。
曹东义
写于求石得玉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