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
洼东有刘某,他母亲疼爱他的小弟,刘疼爱小弟更胜过母亲,小弟患重病,母亲担忧的废寝忘食,刘设法治疗,曾对妻子说:“小弟不能救治,那母亲就有忧虑,不如我去死了。”妻子很感动,卖掉漂亮衣服,也没有怨言。小弟病危,刘夫妇昼夜哭泣守候,有个乞丐,夜里睡在土地庙,听到鬼在说话:“刘某夫妇轮流守护他弟弟,有神光照耀,一时不能进去,要过期限了,怎么办?”第二天,刘母在厨房突然中风,刘夫妇跑去看,母亲苏醒而小弟已断气了,这就是鬼用计取走性命啊。我家奴仆刘琪的女儿,嫁到洼东,听那里老辈人说:“刘除了侍奉母亲以外,别的事笨得如牛,有人告诉他某某人不孝母亲,刘掉头说:'世上哪有这样的人?人间哪有这样的事?你不要造谣!’刘的愚痴很多像这一类,传为笑话。”却不知他是天性纯真,只是以为尽孝是自然而然,所以有这样的疑惑罢了!元朝人的《王彦章墓》诗说:“谁信人间有冯道?”(冯道是五代时期的人,被后世认为最没有气节)就是这意思了。佛家讲夺舍,道家讲换形,夺舍就是借孕妇转生,换形就是血气已衰,大丹没有修成,就借一壮盛的躯体相互对换啊。狐狸也能换形,我的族兄次辰说,有叫张仲深的,与狐狸交友,偶然问它修道的法术。狐狸说:“最初修炼幻化的形体,道行渐深就炼蜕形,能蜕形后,就可以换形。那人凡是痴呆忽然变狡黠,狡黠忽然变颠狂,以及本来不学仙,而忽然喜欢修道,人们奇怪他性情变得异常,不知那都是魂气已经离去,狐狸附在那身体上而活着啊。但是既然换为人形,就属于人道,不再能幻化飞腾了,而从此精进,就像人修仙一样,那修成功就比较容易;有的被声色名利,各种欲望诱惑,就像人被世间欲望迷惑沉沦一样,那么堕落轮回也容易。所以不是道力坚定的,大多不敢轻易涉入世缘,恐怕被腐蚀而不能自己觉察啊。”它的话似乎也有道理,那么人欲的险恶,就太可怕了啊。朱介如说,曾经因为中暑昏倒,觉得自己忽然来到旷野中,凉风飒飒,感觉很爽快,但环顾周围没有路,不知去哪里,见远处有数十人向前走,就随意跟着。到一官署,也跟着进去,见殿阁宽敞,左右都是长廊,差役奔走好像大官要坐堂审案的样子。其中有一吏突然握住他的手说:“先生怎么到这里?”朱细看,原来是亡友张恒照。明白是到了冥司,因此告诉他迷路的状况,张说:“生人的魂不小心来这里,往往有这种事,大王见了也不怪罪,但难免多问一问,不如先坐在我的廊屋,等到退堂,我送先生回去,我也要问问家里的事呢。”朱坐下不久,大王已升堂,从窗缝偷看,见同来的数十人,依次上堂讯问,说话听不清楚,只见有一人昂首争辩,好像不服罪。大王举起裤子一挥,大殿左边忽然现出大圆镜子,周长一丈多,镜中显现一女子反绑受鞭打的景像,转眼似电光一闪,又显现一女子含泪横躺的景像。那人叩头说:“认了。”随即被拖走。良久退堂,张就问子孙的近况,朱略说一二,张挥手说:“别再说了,只是让人心烦。”朱因而问:“刚才见到的是业镜吗?”问:“镜里的影子必定映照形像才显现,现今没有形像而镜子现出影子,为什么呢?”答:“人间的镜子映照形像,神的镜子是映照心,人作一件事,心里都明白,既然明白,心中就有这事,心中有这事,心就有这事的形象,所以一照就清楚分明啊。若是无心的过失,本来不知道,那么照也照不出来,心中没有这事,就没有这个形象了。冥司断案,只根据有心无心辩别善恶,先生明白了吗?”朱又问:“神镜怎么能照心?”回答:“心是不可见的,借物显形,体与魂已分离,存留的是性灵,神识不灭,如灯火荧荧,外光没有遮掩,内光空虚明亮,内外都亮堂,所以纤毫必定显露啊。”说完,张突然拉起朱就走,朱觉得自身忽高忽低,如随风的败絮,倏然惊醒过来,却已在床榻上了。这事是在甲子年七月,难怪他乡试来晚了,跟我细说了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