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矸子坑

矸子坑,它坐落在兴隆县和营子矿区南北分界线西北侧,北马圈子车站西行二百米“扳道岔”旁边。与当年“北马圈子煤矿”、“平安堡铁厂”只是一墙和三条铁路之隔。现如今如果坐在往返京承铁路的火车上,透过北面的车窗玻璃,仍可以看到这个以破败、贫困而“闻名遐迩”的地方。


       我敢说:矸子坑是世界上人口最稠密的地方!
       据说几十年前那里曾经是一个大坑,北马圈煤矿的矸子石没地方堆放了,就陆陆续续地填到了这个坑里。还没等彻底填平,矿工们就急不可待地在那里搭建起临时住房。“矸子坑”因此得名。由于搭建者大都是矿工,而且搭建时候也没有长远打算,并且受财力影响。所以这房子就建的五花八门,各具特色。但是万变不离其宗:房顶普遍是用油毡、水泥瓦、塑料布苫避,上面压上砖头、石块,木头等杂物。每家的墙壁都是毛石、土坯、坑木堆成。故此歪歪斜斜就像醉酒的汉子们相互搀扶着,相互取暖又相互提供支撑。夜里如有老人咳嗽,孩子哭泣,女人耍嗲,男人呼噜,均可扰乱四邻。棚子区的房顶高度没有超过道路的,站在屋里个子高的伸手可触屋脊,一般个头进屋门必须猫腰,在床上穿衣也直不起腰。胡同窄的仅容一人通过,如果天上下雨,走在中间两边屋檐的流水正好滴在两个肩头。……不足二亩地,却集聚了上百户人家。
  二十年前,我也是那上百户人家里的其中的一户。

我之所以决定再次举债在矸子坑买房,也是不得己而为之。其中有两个原因:一是那一年初春,我完成了“以工代干”转变,彻底结束了“游击打工”状态。同时也意味着我工作和生活,正式进入建立和巩固“根据地”阶段。好歹自己这三口之家也该有个栖身之所呀!另外还有较劲成分。
  说起来挺窝火的。

在这之前,我住在公司汽车队墙外公路路南和柳河之间,一间低矮不足十五平米的偏厦里。这偏厦子是房东的柴棚,紧挨柴棚是一个厕所,厕所下就是柳河沿,“排污”倒是方便之极。
  原来这棚子中间没有隔断不说,还有漏雨的爬痕。只因为我找房子之时,房东说:“我们是老乡,你要是不嫌弃,就把这棚子收拾收拾也能对付住……我不收你的房费了……”。“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为了省钱,我和二弟玉柱,妹夫福龙利用工作之余,把棚子里里外外重新用黄土泥抹了几遍,房顶重新铺上油毡。房子中间打了隔断,隔断出卧室和厨房,安装上了门窗和玻璃。整整干了半个月才完工。

  我们在这偏厦子栖身不足几个月。一天,房东把我喊到她屋,脸阴的能扭出水。她说住房不付房费有碍房主时运,我问她你每月要多少房钱?她说二十元。当时就是上外租房也用不了二十元,何况这偏厦子是我耗费许多心血和材料收拾出来的。这离异的女人尽管拉扯两个孩子,但是平日里她不是贩煤就是倒卖水果,不差钱。而我在老家建房和孩子吃奶粉,已经累计欠外债近三千元,有时候生活都难以为继。二十元对于月收入不足百元的我来说,不能算少。如果当初她要是让我支付房费,我也犯不上受那个冤累。这不是耍我嘛!以我脾气,要是面对男人,我非上去摔他几个跟头。可是“好男不和女斗”的古训制约了我。“我不住了!”,“摔”下了这句话,我“摔门”而出……

那时,这兴隆县平安堡镇和营子北马圈子镇结合部,方圆不足五里的区域,国营的企业就有地区“平安堡煤矿”、“平安堡铁厂”(建龙前身)、“北马圈子煤矿”。还有多如牛毛的小煤矿。这些正处于巅峰阶段的大小企业,聚集了上万多的产业工人以及家属。临时房如雨后的蘑菇纷纷破土而出,呈供不应求之势……
  当时机关党总支的书记和委员们都是公司的中高层领导,均是兼职。我是新增加的专职人员,还没有办公室,暂时在档案室“过渡”。其主任赵凤银和我是老乡。这老大姐热心肠,她听说我买房没有钱,就让我先去看房,需用多少银两跟她说。有了她的话垫底,我就像扫荡的小鬼子,篦子似地把方圆几里山上山下旮旮旯旯的临时房梳个遍,最后锁定矸子坑。


  我买的房子位置处在矸子坑的最里面,紧贴马圈子矿大墙下,一条蛇形小道贴着墙根连接了外面的大路。我之所以看中这间房子,除去价格比较合理,距离办公楼较近外,还有两个原因。比较而言,他比其它房子要高,有一种鹤立鸡群感觉;它也比其它房子宽敞,将近二十平米,另外房前和房后均有两三平米的空地,这在临时房是极为罕见的。对我来说弥足珍贵。因为与我在一个企业上班的二弟,十几年打工生涯一直和我形影不离。现在他们一家三口也租房而居。如果此房从中间脊檩处砌一堵墙隔开,就变成了两间,前后几平米的空地再盖严了,就有了做饭地方。可以两家共同。我找来二弟商议此事,他欣然同意。这房子是我借八百块钱买的,我在阳面面积相对大些,自认五百元,剩下的归他出。这样就敲定此事。

这间房子左右,全是勾肩搭背而建的房子。我们这间房子中间一隔断,玉柱就得走北门,我则走南门。“土木之功不可擅动”,何况这房子距坎上距离百米多不说,小路弯曲狭窄连手推车也使不上。所需的建筑材料都得人挑,手搬,肩扛。我们哥俩,又找了些工友们,利用休班和下班之际,紧锣密鼓,“鏖战”半个多月,才各得其所。

  唯一的窗口被新盖的厨房挡住后。敞开屋门方见几许日光和月光,否则屋里一片黑暗。我的全部家当屈指可数:一张床;一个旧写字台;一个糊满报纸的大木箱上面覆盖了一层废旧黑色的胶皮带,权当“衣厨”使;碗橱是一个角铁和钢管焊得的铁架子,分为上中下三层,分别搭上木板,下盛粮食,上放碗筷,一块花布挂在前面“遮羞”。床前尚有不足两平米的空地,赵姐把他们家一个旧茶几给我当餐桌,闲时放在床对面墙根处,人多了就挪到中间。这样坐床坐凳围一圈,也能满足七八个人就餐。

  新盖的厨房小的仅容下一口大缸和一个炉子。头号大缸是事先放进去,才封的屋顶,不然门口太窄搬不进去。小院窄的仅能放一台自行车还得把车头扭进厨房,进出就困难了。砸煤和劈柴都得上胡同里,这院子里抡不开斧子……

  即便如此,在矸子坑这上百户人家里,我这房这院这门也是首屈一指,独占鳌头。我这样说是有根据的:我的屋顶是青灰色的水泥瓦和水泥罩顶,而非破碎的灰白石棉瓦,飞扬的塑料布、黑乎乎的油毡;我的门口两侧的垛子是红砖砌就,水泥勾缝,而非乱石和土坯码垛;我的门是用角钢焊成框架,内铺上等的厚木板,用螺丝把角钢和木板拧在一处,坚固异常;而非秫秸拍子或者长短不齐的木板拼就;我的住房和厨房隔开的,各走个的门,而非居室和做饭的地方不分……

  这就是我的“家”,逼仄的胡同比小院高二尺有余,小院比卧室高一尺开外,回家就得先从地平面朝下走几蹬台阶到地面,到家门口再“三级跳”方可进入地穴一样的“家”。
        这个家最令人难忘的是雨季。

低矮房顶上的水珠欢蹦乱跳,溅起层层雨雾,串串屋檐水形成的雨帘顺墙而下,大墙的窟窿里,道路上的水也朝里猛灌。胡同的水满了,小院的水涨了。大家就披着雨衣,拿起预备好的长长的钢钎,猛地扎入地面,只见水打着旋儿高高兴兴地往地下钻。雨停了,外面仍水流不止,矸子坑里的水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一九九四年、九七年特大洪水的日子里。柳河溢出了河床,东西露天的大坑也满了,大家以为矸子坑的水肯定与地面平了,谁知它竟安然无恙。
        当初这里的坑有多大?存了多少矸子石?至今仍是一个谜!

在矸子坑,处在像煤矸石一样底层的人们,也存在着相互倾轧……
       我清晰地记得那天我用一个双轮车把全部的家当搬进矸子坑安置好后,一拉灯线灯没有亮。这里的电是乱拉的,蛛网一般从屋顶穿过。于是我就近接了电源。
        没有想到天黑时分,隔壁邻居一声大吼:“谁从我这里接电了?”
       我忙出门一看,一个和我年龄相仿,高个子,黄头发黄白面孔,一只眼凸起,一只眼眯缝的人正凶神恶煞地站在他们家窗前,朝我这边喊。
      我忙陪笑脸,说:“你没有在家,我暂时接上了,还没有来得及跟你说……”。
      “不行!你想接就接…..”。
       我还软语轻声地和他说着时,他竟抄起一个木棍就要把接头砸断。
       我一看就急了,没有电这日子咋过?还不等他木棍落下,顺手举起墙头上的长柄斧子道:“你他妈敢给我停电,我就劈了你!我使电交电费,这电也不是你们家发的……”。
       他楞了,木棍停在空中。
       我们两个人一吵嚷,房前左右邻居都出来了。因为整修房子期间,我与部分邻居也熟悉一些。大家一看我们要动武,就劝说我们俩,我这才知道这老兄还是丰宁老乡……
       我放下了斧子,他也搁下了木棍子,他朝我说:“让你用一宿,明天你给我扯了”。
       我未置可否。
       第二天我也没动弹,他也没有给扯断,从此我们俩相安无事,见面全都“素面朝天”。
  电的问题解决了,水的问题接踵而至。

“矸子坑”的住户以前是马圈子矿老矿工和小煤窑的矿工居多。随着平铁恢复生产与兴隆县水泥厂合并以及矿里老职工住房解决。这里就逐渐成为水泥装卸工、负责高炉上料的“出锅工”、铁粉和焦炭的倒运工家属的集聚地。这些人以当时贫困的丰宁、隆化、围场北三县为最多。
  冬天,这里的住户们都得走出矸子坑,上“北马圈子矿”的职工楼或者“花园公寓”挑水。来回一里多路不说,如果人家大门关闭,就得上更远的地方。我住进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冰消雪化的春天。我发现许多“老户”的院子几乎都有水管子。这水管没有水龙头,不使用就得打个对折,用铅丝套住箍紧,使用时再打开。而马圈矿大墙下的墙窟窿也伸过来这么一根,这水管子也有水,其使用原理和老户院子里的如出一辙。这样就免除了我们挑水之苦。可是好景不长,这根管子被“大老黑”给拽进自己家了,我们这些“新户”的“生命之源”就断了……

“大老黑”四十多岁,大眼睛,大嘴阔腮厚唇,身形壮的像泰森。他是马圈子矿的老矿工,矸子坑最早住户,也是这里的一霸。我买的房子与其毗邻不说,还是斜对门,走的是一趟道。我把房子改造后,就走前面了。我买房子的时候,身形单薄的房主就悄悄告诉我邻居们太霸道。自己惹不起才不得不卖房子。我没在意。在我整修房子时候,我的水泥、沙子“大老黑”他随便使,他们家的工具我也随便用,相处的也挺融洽。有一天晚上他让媳妇炒了几个菜,非得请我喝酒。我们俩对撅一瓶二锅头后。他瞪着一双醉眼说:“在这矸子坑,咱说了算,不服就揍跑他……”。

这不是在警告我嘛!看着他一副“老大”样子,我有些不乐意了,就反驳他:“你要是打不过哪……”。他瞧瞧我单薄的身材,不屑一顾地说:“我看你不服,那有时间咱俩练练……”。“咱现在就练练……”。我血发热了。

年轻的我征服欲极强,尽管体重只有六十多公斤,却有搬动三袋水泥的力气。尤其喜欢摔跤掰腕子,经常与“大块头”较量,很少败北。这样我们俩借着酒气先是掰腕子,各有胜负。接着就在他们屋里较起劲。双方都累得热汗直流,气喘嘘嘘,结局仍是未分胜负。

他咧开大嘴,哈哈大笑,说“想不到小杨你单筋巴骨的,这么大劲”。
  “你老兄也可以”,我由衷地赞赏他。
        自此我们哥俩一直处得不错。

水管被“大老黑“拽进屋里。我的老乡李永春及他的妹夫曲怀,老周,隆化的小杜等,大家凑在一起商议咋办?我觉得先礼后兵为上策,就领着大家去找他,求他高抬贵手。他根本不理睬我们。说这水是矿里,管道是他们老工人挖的,你们要使用不会自己再挖一条。我知道这不可能,因为缺水户全是我们铁厂的,与矿里没有瓜葛,接水肯定不行。在商量无望情况下,我们悻悻而出。

第二天“大老黑”两口子在胡同内外一顿臭骂。原来当天夜里不知是我们哪位哥们溜进矿里,把那根水管子给砍断了。我听了在屋里偷着乐。心想:我们使不上你也别想使。他接上后怕我们再给截断,就找到我们,让我们出工从主管道再接出几根分管,埋到地下直通我们每户人家。这样水的问题迎刃而解。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中国社会底层的人,也会经常互相伤害着。他们是羊,同时也是凶兽,但是遇到比他们更凶的兽时便现羊样,遇到他们更弱的羊时便现凶兽样…..
  这段话非常精辟地揭示了国人的劣根性。这种劣根性至今不但没有呈衰竭现象,而且有愈演愈烈趋势。“恶人”实际是善良人“惯”的,也是被这个社会“惯”。如果长此下去:“好人总没有好报”,“恶人总没有恶报”那不但是这个社会个体的不幸,而是整体的悲哀!
        我以为!


        我敢保证:“矸子坑是世界贫民窟最贫民窟的地方!
       这表现在它毗邻水泥厂和水泥发运站台、铁粉场地、煤矿的火运汽运道路,粉尘永远如粉似雾不邀自来,全方位覆盖了它。这表现在公厕建在外面的高台上,解手就得走出几十米百米不等的胡同,那里也早中晚永远“人满为患”。为了“救急”。家家户户准备一个脏水桶,每天都提着满满的一两桶出去;这尤其表现这些处在食物链最后一端的人家,全都拖家带口从百里千里而来,一家靠一人微薄的工资,入不敷出。故此孩子较大些的,妻子就加入养家糊口的行列。有的挑着土篮子成帮结队地上山去拣煤;有的扛着方锨去公路旁的煤场装车;有的骑着自行车紧紧跟随烟尘滚滚的拉废渣汽车后面拣渣铁;有的则走乡串户卖雪糕……年轻俊俏的媳妇和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们,尽管用围巾、纱巾、各种颜色的帽子来遮挡风寒、雨雪,飞尘、酷暑、骄阳。然而岁月有义,自然无情。长此以往,她们和男人一样无不未老先衰。面容和手指一样再枯槁、再黝黑、再皴裂。她们和男人一样,浑身汗迹斑斑,满脸煤尘粉屑,永远像雨前的蚂蚁,蜂房内外的蜜蜂那样匆匆忙忙出出入入,也依旧改变不了“穷“命…..

以前,我们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赵大姐看我“突出”地穷,不但没有一身像样的“行套”。连一件毛衣也没有。就领着我妻子去市场,买了二斤腈纶毛线教她织。我妻子织好了毛衣大身、袖子后,却组装不到一起。最后还是被我的工友贾国军拿去让他三姨给缝合的,至今记得那件毛衣硬的戳在地上都倒不了……

尽管如此,在“矸子坑”我们的也是被人羡慕的对象。因为我上机关同时,妻子也成为机关“职工之家”的一名临时工。我虽然住在矸子坑里,在”贫困线”上,连一身像样的西服都没有。当时也没有人因此歧视我。我还经常得到大家的资助…..

记得九二年夏季,有一次公司医院为女工检查身体,我妻子也去了。结果回到家竟痛哭失声。我一问方知:经检查子宫内有阴影,初步怀疑是肿瘤之类,医生建议上市里复查。谈癌谁不色变?何况她才二十几岁,孩子不满五周,经济捉襟见肘,这对于我们家来讲,简直就是天塌了。

第二天,我刚走到二楼,就被楼道对面屋的王春莲喊住。我进了他们财会室。大高个,粗黑的长辫子一直搭到腰际的王春莲关注地对我说:“刚才我们大家还说要找你去,听说了你媳妇的事,你也别着急,我们借钱给你……”。
      “嗨!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有病就治呗,需要钱你别不好意思张口”。矮胖的张云芳张姨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说。
  “我这里有三百块,你先拿去!”王大凤拉开贴墙的办公桌抽屉,拿出一沓钱……
         我领着妻子,上了承德266医院,再次做妇科检查,检查结果是避孕环脱落…..
        一张虚惊!

翌日,我刚进了办公室,刘涌华、张丙义就尾随而入。这哥俩站在我面前问
      “嫂子的病严重嘛!需要我们哥俩帮忙的你尽管吩咐……”。
        当听到我妻子患的只是普通妇科病,只需一般医院就可以治愈时。张丙义说她妻子的表姐在营子矿务局医院妇科,可以找她去……
       当即我们向领导请了假,找了几辆自行车,我拉着妻子,他们夫妻紧随其后陪我们到了十几里以外的矿区医院。在那里得到丙义妻子表姐的关照,一切费用全免了……
  许多年后,有许多人问我当初为什么没有要二胎?我用“不想要”搪塞。实际情况是那年乡里真的来了通知让交八百块钱给准生证,而且我妻子也怀孕了……考虑旧账未还清,再欠新账,再添张嘴,日子何时才能翻身?就做了流产,“贫贱夫妻百事哀”,生不起,养不起,就是那年月我们家的事实。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至今想起仍惊心动魄。

我女儿要吃冰棍,她妈让她自己去买,并嘱咐她买完就回来。女儿可能在“蜗居”里玩腻了,买完冰棍就坐在马圈矿铁路专运线铁轨上,专心致志地“看看外面的世界多精彩”。

这时一列火车头在后,尾在前徐徐进站。在距她不足五十米处,她被站在车尾梯子上指挥倒车的信号员发现。这时候停车已经来不及了,那个信号员就迅速地从梯子上爬了下来,窜到她的跟前,一把拎起她,一转身跳到铁道线外面,列车瞬间就掠过他们身旁……

女儿捡了一条命,被当场看得目瞪口呆的老乡李桂荣送了回来。按说我们应该找找那个救我们女儿的好心人,谢谢人家的救命之恩,可是因为囊肿羞涩,就蔫眯了。这恩始终未报。每当回忆起这一幕,我就心存歉疚。
  这些和我萍水相逢的异乡人,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我渡过了难关,给了我父母般的温暖,兄弟般的忠诚,挚友般的情谊。这一切,又怎能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忘怀呢?


        我也是爽直之辈,平时不但爱喝两口,也爱“拽”两笔,久而久之,就交了不少朋友。当我拥有自己的办公室后,我的屋就成了宣传、工会、团委、企管、人资、组干等科室年轻人的“俱乐部”。刘勇华、张丙义、邢玉水、崔英剑、姜志勇、尹钟声等人,就常聚在我的屋指点江山,高谈阔论,有时为某个问题争得面红而赤,气冲斗牛……
        在矸子坑,我经常“接待”这些与我“臭味相投“的人。用刘禹锡《陋室铭》里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形容绝不为过。我们无不“居矸子坑之低忧其君,处江湖之远则忧其民,”。时光流转了二十多年,当年受我“隆重接待”这些人。有的商海弄潮成为千万富翁;有的已经是处级干部;有的已跻身大企业的决策人物。唯独我这么多年一直“偏安一隅”没有任何建树,过着平淡如水的生活。我与多数人的联系已经中断,可是当初记忆里的浮光掠影,历经风雨竟然落地生根。

那一年,正是中国第一部室内电视连续剧《渴望》风靡一时之际。黑白电视机开始渐次走进‘寻常百姓家”。买不起新的我就花了二百块钱从供应科业务员杨敬来手里,买回一台旧的日产“玉立”牌十二寸黑白电视。每当晚上下班归来,那家家户户高低错落的烟囱冒出白桦林般的炊烟,屋檐下传出的“锅、碗、瓢、盆”交响曲,逼仄的门口和窗口透出温情的灯光……这时段正是《渴望》开播的时刻,家家户户的电视传出的都是毛阿敏深情、动人的歌声: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悲欢离合/都曾经有过/这样执着/究竟为什么?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心中渴望/真诚的生活……恩怨忘却
        留下真情从头说/相伴人间/万家灯火/故事不多/宛如平常一段歌/过去未来共斟酌……
       不知为何?《渴望》的这首主题歌,无论是当时听来,还是现在听来,总是让我心翻热浪而热泪盈眶……


       就在写这篇文字的间隙,我再次回到矸子坑当年的住所。看到它与相邻的屋子早已破败不堪,蛛网满目,蒿草丛生无人居住了。当年我用大角铁做框,里面镶嵌木板引以为自豪的大门。角铁锈迹斑斑,木板脱落无几,几只老鼠在院子里挑衅般地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在颓墙断壁、破败不堪的房子里,仍旧有一些人家还在坚守,我熟悉的那些面孔,他们无不“尘满面,鬓如霜”。
      据说营子区政府,这些年多次测量过这里每户人家的占地面积,计划拆除它们,让这些人喜迁新居。可是截止如今,仍未见实质性的动作。于是“矸子坑”,就成了京承铁路沿线的一景,“和谐社会”最不和谐的一景……
       尽管我已经从矸子坑迁出近二十年了。可是在宽房大屋里做得梦,许多都是关于矸子坑的,我始终挥之不去是那网状的灰尘粉尘;忘不了现在看来惨不忍睹的陋室;走不出那弯弯曲曲的窄巷…..
  2011.12.30初稿

作者简介:

  杨玉兴:男、满族、1962年12月21日生人,原籍丰宁满族自治县波罗诺镇西村人。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自由撰稿人。

自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就开始发表诗歌散文作品。多年笔耕不辍,曾在国家、省、市及企业报刊杂志发表诗歌、散文、通讯数百篇,逾百万字。

2008年5月份,在汶川地震期间,创作的抒情长诗《今晚我守在电视机旁》,被兴隆县电视台选用,以MTV形式在黄金时间滚动播放了三个多月,引起了较大的社会反响。

2009年10月,诗作品《祖国祝你生日快乐》,在《建国60周年“中国放歌”全国文学征文大奖赛》中获得银奖,已被中国作家出版社收录在《六十年“中国放歌”》一书。次年8月,参加全国“风电杯”征文诗歌大赛,其诗作品《红松洼风电颂》获得优秀奖。

2013年楹联三幅被兴隆城建局采用,题在县城南山公园亭柱上;另有三幅楹联亦被选中,拟题在北山公园。

2014年11月,创作了《承德建龙特殊钢之歌》歌词,经我国著名曲作家、市音协主席姚素秋谱曲后,在公司内传唱不衰。

1986年至2016年,在承德华峰集团及承德建龙特殊钢有限公司工作三十年间,数十次获得所在公司及建龙总部的征文与摄影大赛一、二等奖。曾经创办企业报《铁河》与《钢花》。

2015年6月,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了个人诗歌专辑《根在建龙》

2017年2月创办承德玉兴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成为公司独立法人,公司主要经营:

1、美丽乡村文化建设方面:宣传展板及村史馆内容的搜集设计撰写;广场及街道文化墙的各种彩绘(水粉画、水彩画、国画、3D)。

2、摄影录制方面:拍摄微电影;现场拍摄服务;承接企业形象画册、专题宣传片、楼堂馆所内外装饰画及广告的设计制作。

3、文学创作方面:代写个人创业史;散记游记;楼堂馆所楹联;开业或婚礼贺辞等。

4、本市旅游文化方面:积极配合相关部门做好宣传本地旅游资源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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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磁州窑系罐子造型,釉色,画工都非常多样,就磁州窑而言,多是绘画装饰,其它窑口则有剔刻花纹,黑釉铁斑等装饰. 求真知难 真本事不是那么容易学的,你看<西游记>唐僧取经,历尽九九八十一难,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