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瑟而歌》:亲近母语的方式|早茶夜读第二十一夜
第二十一夜 | 张定浩《取瑟而歌》
亲近母语的方式
文|陈童
大家好,我是陈童,欢迎收听早茶夜读。
上周日说《既见君子》是我所有书里最完美的地铁读本,这个判断在张定浩出了新书《取瑟而歌》后迅速失去了时效性,这本书和《既见君子》有一样的开本大小重量和漂亮的装帧,只不过这一次张定浩谈论的是现代诗。
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既见君子》得到了一些矫情的评价,本粉丝顿觉伤心兼不解。虽然个人感受式阅读很难逃脱“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的命运,我以为张定浩在学养、生命体验和创作实践之上的感悟不能被说成矫情吧。想了想,矫不矫情一是对不对电波,作者的联想和旁征博引是能引起读者的共振还是只能获得读者冷眼旁观。二是看读者的知识谱系,外行和初读者觉得新鲜流丽乃至惊艳的观点在内行人眼里就可能是陈词滥调加上感伤姿态。
说到底,作者有没有足够的学养和眼光避免自己落入矫情的评价,我想这本《取瑟而歌》也许就能说明问题。
《取瑟而歌》谈论的是现代诗人,尽管是个诗歌感悟力非常迟钝的读者,我对诗歌却一直保持着笨拙的关注和喜欢,在这个诗歌几乎已经凋零的时代,为什么要关注诗呢?我一直觉得,诗人是发明语言的人,诗歌就是母语实验的先锋,对诗歌的关注就是对汉语的关注,英语中有句话叫“the limit of words is the limit of the world.”意思是对一个人而言,语言的边界就是世界的边界,更哲学的说法是“语言是存在的基础”。
众所周知,近现代以来,从白话文运动到官僚套话到网络语言,汉语经历了数次断裂,在经历了这些断裂之后的汉语如何重新找到准确和优雅的表达方式,而“诗歌乃至语言最深的奥秘,永远只能从最好的母语诗人那里获得。”于是对现代汉语的关注导向对诗歌的关注,也集中体现在最优秀的母语诗人那里。
张定浩认为诗歌不是玄学,诗人也不仅仅是上帝在人间的代言人,他引用了庞德在《阅读ABC》所说的话:“我坚信,一个人通过真正知道以及细察几首最好的诗篇可以学到更多的诗歌之道,胜过随便浏览一大批作品。”
在这本书里他谈论的五位诗人:林徽因、穆旦、顾城、海子和马雁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但是借助诗歌的力量继续在中文的世界里继续生长”,这本书想做的也是“通过分析几位以现代汉语作为母语写作的强力诗人及其诗歌,希望能给予读者一些有效且可靠的理解新诗的路径。”
作者采用的是一行一行读诗的朴素方式,从音顿、义顿、韵脚、形式进入诗歌,而不仅仅是意象,海子曾经指责意象损害了流动的诗歌语言,经典的意象总是过于滑溜,因为过于经典而变成cliché。反对cliché就要重视诗歌的视觉和听觉体验,正如伊格尔顿“诗是某种对我们所做的东西,而不是某种仅仅对我们说话的东西,诗的词语的意思与对他们的体验紧密相连。”
被挑选出的五位母语诗人,林徽因作为一个完整的人,体现了新月派“尊严和健康,本质的醇正,人生的整全”的主张;穆旦同时作为作者和译者,“对于西方诗艺的研习与转换中,穆旦可以说同时开启了当代汉语新诗的诸多面向”;海子在误会古代汉语为“不能呼喊的语言”后锻造出的新汉语;顾城的诗歌则贡献了“健康自然的现代汉语,生机勃勃,明净动人”;在马雁的诗歌里读者则可以“目睹一个诗人如何被痛苦、忧郁和幸福所锻造,如何最终保持自己凝视命运的态度,如何变化。”我们能看到我们今天的汉语受到某些诗人的影响,也能感到即将能获得的影响。
语言自足是作者的一个重要观点,作为一个普通读者,张定浩的诗歌观也让人愿意亲近,这是一个提倡幸福、爱和创造的写作者,我喜欢他在书里引用的福西永的话,这里作为今天早茶夜读的结尾。“艺术家不是嗜痂者,而是有能力去爱的人,唯有如此,他才得以在一次次重复且不可避免的苦难与痛苦面前创造出独独属于他自己的‘形式的生命’。”希望我们在面对生命的苦难和痛苦时,也能创造出属于我们自己的“形式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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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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