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三道四话读书
说三道四话读书
作者:李广生
先来说三。
或许是行三的缘故,对“三”这个数字有着特别的敏感,乃至在街上听到有人喊“三叔”“三哥”,或是如家乡农人一般呼“三头”,总要愣愣神儿,回望一下,怕是错过了故人的偶遇。于读书之道,且与“三”建立联系的缘故,恐怕要从“三上”说起。
所谓“三上”者,欧阳公之马上、枕上、厕上之谓也。骑马的经历有,然不多,体会也不深,战战兢兢的感受取代了其他一切,遑论马上读书?而厕上及枕上,却是读书之常态,以至于发展到不上厕所不读书、不上床不读书之病态。悉数所读之书,竟有相当一部分为厕上、枕上之所得。无怪乎读书之后常有异味和异见。
上学时学过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甚是喜欢,也曾好奇:三味者何谓?就此请教老师,老师沉吟许久后告知:“三”者虚指也,意为很多,譬如三思后行之“三”、三心二意之“三”。用在这里,即为很多种滋味之意。当时便觉得也讲得通,但稍嫌含糊,因此索然。后来才知道,此中三味,乃有典故,大家所公认的是这种说法:读经味如稻粱,读史味如肴馔,读诸子百家味如醯醢,是为三味。出处无暇考证,姑妄信之。写作本文时再次揣摩,却发现别有意趣。此三味者,绝非姑妄言之。经、史、子三类书籍于人生之滋养,喻为稻粱、肴馔、醯醢,即为主食、副食和小吃之意,可谓切中肯綮。得此三味者,方为得读书之真趣。
也有人把“三味书屋”之“三味”解释为“三昧”。三昧,佛教用语,止息杂念之意也,是为读书之法。专心致志,既可得读书之三昧,又可得读书之三味。然我更喜欢后者,或是说我更看重读书之趣,而淡化读书之法。
好像是前年,领导授意将中楼门厅改造,辟出一间阅览室,供大家读书休息。阅览室建成了,就想给它取个名字。此念一生,脑子里当即冒出一个——三余书屋。于是便请人题书装裱,并悬于室内。何以名之为“三余书屋”?因我所在的单位有三大职能——研究、指导、服务,意为研究之余、指导之余、服务之余,坐下来安安静静的读一读书。沾沾自喜没多久突然顿悟,之所以突然想出这么好的名字,非是灵光闪现,实乃剽窃刘兄之斋号。如今,三余书屋的名字犹在,实际作用却未发挥,充当一间会议室而已。
三余,也是有典故的。冬者岁之余,夜者日之余,阴雨者时之余也,是为三余。三国时,一个叫董遇的人,非常好学,手不释卷,学业有成。有人向他请教读书之法,他便说出了这三余。鲁迅先生曾有一句关于时间的名言,与此相类,他说: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肯挤,总是有的。区别在于,三国时代的董遇,直接道出挤的途径和方式,更有指导和借鉴价值。
由三上,而到三味,而到三余,读书这件事与“三”渊源颇深,先说到这里,下面道四。
四,是个非常特殊的数字,虽然现在因为谐音的缘故而不受欢迎,但自古以来就被广泛的应用着。仰观天文、俯察地理、纵横古今,总能轻易找到与“四”有关的事物。天有四季、地有四方、人间有四美(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天生丽质有四大美女,风流倜傥有战国四公子和民国四公子,就连武侠小说里也有四大恶人。读书之道与“四”的缘分更是由来已久,先有“四书”,再有“四库全书”,又有“四大名著”。下面一一道来。
“四书”为儒家经典,南宋学者朱熹将《礼记》中《大学》、《中庸》两篇拿出来单独成书,和《论语》、《孟子》合为四书。近些年来,国学、儒学日渐升温,不少人便拿“四书”说事儿。看到小孩子们摇头晃脑煞有介事的背诵诗云子曰,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有人把“四书五经”喻为中国之“圣经”,这点我不同意。虽然我们无法回避这些典籍对国人人格心理的铸造和影响,但有一点必须要澄清:“四书五经”在中国深入人心的最主要原因是它是教科书、科举考试的必考内容。科举考试废除后,它们便自然而然的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不是经典自身的魅力,而是考试的诱惑,使它具有生命力。现在,人们想把他们重新捡拾起来所采取的最有效的方法还是通过教材和考试。在我看来,这是经典的悲哀。好东西常常就是这样被糟蹋的。
需要哪些热心此事的人注意的是,缔造者朱熹所编定的“四书”次序本来是《大学》、《论语》、《孟子》、《中庸》,是按照由浅入深进修的顺序排列的。他认为:先读《大学》,以定其规模;次读《论语》,以定其根本;次读《孟子》,以观其发越;次读《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处。而目前中小学推广的国学活动,通常从《论语》入手,殆因其言简文平,却把《大学》放到最后,恐怕是把此《大学》误以为彼“大学”。这又是一种误解。
“四库全书”是个说不尽的话题,正所谓“功在千秋,弊也千秋”。“四库”者,图书分类之谓也。图书按内容分经、史、子、集四部,部下有类,类下有属。全书共4部44类66属,3500多种书,7.9万卷,3.6万册,约8亿字,基本上囊括了中国古代所有图书,故称“全书”。编纂“四库全书”,是由乾隆帝发起,纪晓岚等知名学者主持的一项浩大工程,历时13年之久。对“四库全书”的指责主要源于清帝为维护其统治,名为“稽古右文”,实则“寓禁于征”,大量搜罗、查禁、删改、销毁书籍,并大兴文字狱。把“四库全书”之编纂视为中华文化的一场浩劫,也是有道理的。鲁迅先生把明人刻古书、清人编古书、今人(民国时期)标点古书,喻为水火兵虫之外古书的“三大厄”。
以我之学力和识见,尚无资格点评“四库全书”,然对目前如火如荼的讲解古书之风气,确实难以理解。有人讲《论语》,有人讲《老子》,有人讲《史记》,现在又有人讲《三字经》和《百家姓》。讲的人口若悬河、纵贯古今,听的人如醉如痴、乐不思蜀。最终的结果呢,读古书的人越来越少,听古书的人越来越多。似乎满大街的人都懂《论语》,而真正读过《论语》的鲜有其人。娱乐化和碎片化正如书蠹,一点点的吞噬中华文化。这是鲁迅先生未曾预料到的古书的第四大厄——今人讲古书。
最后说一说“四大名著”。很小的时候便听说过“四大名著”,也知道是《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这四部古典长篇小说的合称。从小到大,几乎所有老师都不遗余力的向我们推荐这四本书。记得当时,我是咬紧牙关,花了很长时间,读这四本书,几次放弃,几次拾起,踉踉跄跄,走到终点。老师们所说的美妙的感觉没有体会到,最大的收获是虚荣,我可以趾高气扬的在同学间宣称:四大名著,我读过!而我的同学中,有很多受老师的“蛊惑”,也曾读过,但没有读完。当我自己成为一名教师之后,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很多向学生推荐“四大名著”的同行,其实自己并没有读过,或没有读完。为什么会这样呢?问题就出在了“名著”这两个字上。
既然是“名著”,肯定就是好东西,那就一定要读啦。我估计很多人在读这几本书时,为的就是“名著”这两个字。也正因为是“名著”,读的时候就要心存敬畏,即便不用沐浴焚香,也要正襟危坐,板起面孔、皱起眉头,从中品味出些春秋大义。而这正是很多人不读或读不下去的原因。读书本是个放松和享受的过程,如此这般受罪和做作,当然不会去读。成也“名著”,败也“名著”。
其实,“四大名著”这一说法是后人强加的,最初它们被称为“四大奇书”。明末清初之际,已有“明代四大奇书”的说法,即《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金瓶梅》。《红楼梦》问世后,逐步取代了《金瓶梅》,形成了新的“四大奇书”的说法。说这几本书是“奇书”,我觉得更加确切,也更加有益。因为这会让读者的阅读心态更加的放松——读“奇书”是件好玩的事,而读“名著”是件严肃的事。
“四大奇书”是如何演变为“四大名著”的,我无从得知。但我确信一点,读书还是要从兴趣开始。有人大谈特谈习惯的培养,我认为是不对的。
说三道四,唠唠叨叨,凑了几千字,核心的意思却是一句话:读书是件好玩的事情。仅此而已。
赵科老师为本文提供封面和插图照片,特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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