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与我的一次采访|玄鸟·早茶夜读565

565| 读城记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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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与我的一次采访

文/ 玄鸟

1967年生,电视编辑

鲁迅喜欢北京风土吗?如果读了《鲁迅与北京风土》还问这个问题,似乎是多此一举,但真的如此吗?

在厚厚的一本书里,鲁迅先生徜徉在琉璃厂书肆,流连忘返;在前门的饭铺、饭馆和饭庄大快朵颐;在北京的公园啜茗,在万生园揽胜,在钓鱼台骑驴,在龙泉寺赏花,祖国江山姹紫嫣红,伟大作家热爱祖国的一草一木,尤其是祖国首都的一草一木,这还能有假?

很可惜,当我们把自己的想象赋予北京风土,也赋予鲁迅,实际上,我们简化了鲁迅的丰富和生动,也将北京风土弄得跟旅游小册子一样浅薄。

其实,鲁迅对所谓北京风土的态度,要复杂得多。

鲁迅与1912年5月5日乘上发往北京的车,日记上这样记载:下午三时车发,途中弥望黄土,间有草木,无可观览。这大概是鲁迅对北京郊区风土的第一印象。而在此后,这种缺少植被的印象逐渐和一个意象重合,那就是沙漠,在《为“俄国歌剧团”》中,他写道:“有人初到北京的,不久便说,我似乎住在沙漠里了”,同年又在《鸭的喜剧》中说“寂寞呀,寂寞呀,在沙漠上似的寂寞呀”,这里的寂寞,已不是单指自然风景,而是对心灵压抑的写照。

此时的鲁迅,正是思想最苦闷的时候,所谓“寂寞新文苑,平安旧战场,两间余一卒,荷戟独彷徨”,鲁迅笔下的古都,从某种意义上就象一座死城,沙漠、古战场、活埋庵这些鲁迅常用的比喻,正是对北京传统势力强大,气氛压抑的刻画,相比之下,本来势利庸俗的上海,倒是“别有生气”了。

这就不难理解,在北京住过十五年的鲁迅,很少写北京风土的好处,看人目光很毒的小说家林斤澜感叹,鲁迅不喜欢北京,作品中每出现胡同的吆喝声,与人物对白,均无欣赏态度,讽刺意味很足,这跟其它所谓“雅士”比如弟弟周作人、郁达夫、俞平伯等,形成了鲜明对照,他对京戏和京腔京调,对官气十足的所谓名胜,也无甚好感。

问题是,为何在《鲁迅与北京风土》中,我们似乎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鲁迅呢?当然首先是因为,鲁迅对北京书肆墨宝的喜欢是发自真心的,即使在离开北京很多年后,还在叹赏北京信笺的精致,为上海和他处所不及;但是那个“极品吃货”的鲁迅、那个醉心北京名胜的鲁迅,恐怕是来自我们的心造了,鲁迅自己几乎很少谈论北京风土,甚至未写过一篇怀旧文,十几年内西山都未曾游览,唯一的一次是去探病。

为什么不是郁达夫和北京风土,俞平伯和北京风土,反而是对这片风土几乎没有好感的鲁迅?按照一个叫福柯的西方人的看法,我们恐怕自己制造出了一个鲁迅,借此增强我们说风土的权威性,我们没有自信用自己的眼睛看风土,只能借一个伟大作家的眼光来为我们的看法镀金,从作者、出版商到读者,都默契地消费着鲁迅这杆大旗,我们无中生有地制造了大师的目光,大师的品味,来为我们的毫无诗意和苍白站台,但是我们忘了,大师在这片土地上感受更多地是厌倦和苦闷,对所谓乡土更多的是厌恶和不屑,这些情绪被刻意地略去,一个真实的鲁迅被肢解,但这对大家都好,选题成功,书籍大卖,鲁迅是否真实关我屁事?

那我们的制造又是如何成功的呢?我们先摆出八大楼、八大居如何历史悠久,菜肴是如何令人馋涎欲滴,然后写鲁迅不断地光临此饭馆或彼饭馆,然后不着一字,尽得风流,读者自动会进行格式塔式的美好想象,横眉冷对的鲁迅大师的原来也是个极品吃货,看来我们这些追随的吃货并非平庸,而是同伟大作家一样,是古都饮食文化的参与者,真是三生有幸云云。

岂不知,鲁迅总是光临广和居,当然也有菜肴可口的因素,但最大的原因还不是离得近吗?它开在宣武门外菜市口偏西南面的胡同里,鲁迅先生五月五日到北京,五月七日就到它家饮酒,奇怪吗?先生在南半截胡同山会邑馆住了八年之久,而广和居就在北半截胡同南口,附近有家名餐馆,不去这家又能去哪家呢?

不是广和居历史不悠久,菜肴不可口,而是鲁迅先生只是一日三餐或者朋友同事往来,寻常选择的饭馆,也从无痴迷它菜肴的言论,却被我们刻意渲染为极品吃货对百年老店的热爱,这里面透着虚张声势,更有一种饮食文化上的不自信。

鲁迅到达北京的八十多年后,1998年,我作为一个京漂来到北京,如果在这本书里寻找一下,我同大师可能的交集几乎为零,将近一个世纪,足以让一个城市面目全非,应该是1999年的某一天,我以电视记者的身份造访了同和居,拍摄名菜“三不沾”的制作绝技,对此毫无兴趣的我,心里焦虑的,只是下一份工作,人们都说鲁迅也痴迷三不沾,将心比心,我想鲁迅也没空搭理这一堆蛋黄,但喜欢不喜欢,都无明确出处,更传奇的说法,日本天皇过生日时,曾派飞机来同和居空运“三不沾”到日本,这个故事比鲁迅的更有国际范,也更有戏剧性,所以成了同和居宣传的保留剧目。

说不上交集,因为鲁迅到过的是同和居在西四的旧址,当我到同和居采访时,饭店已经搬迁到了三里河的新址,所以即使穿过时光隧道,也很难和鲁大师在大堂失之交臂。

也许并非如佛陀所说,世界只是幻想,但真实从来不能满足我们,请让我虚拟一下,如果永恒也是一刹那,世界不过是我们寄居的旅馆,北京只是其中一个房间,鲁迅大师前脚刚走,我就进了房,请让我把这次相遇命名为:鲁迅与我的一次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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