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益侠 | 娘,我想你了
『时光捡漏』您生活的笔记本
母亲生于1935年,卒于2020年9月,享年85岁。她出生在一个乐善好施、耕读传家的李姓人家,自幼心灵手巧,勤劳善良,爱帮助人,深得大家爱戴,舅家兄弟姐妹都称她三姑。
母亲从姑娘起就锅灶能干,针线娴熟,今天不是给东家擀面明天就是给西家扎花鞋,常常是这家请去那家抢,深得乡亲称赞。回到自家更是赶牲口、碾场、割谷筛豆,样样精通,手缝衣服一晌一件;手工擀的几大案面摞起来切的就像现在的机器面一样均匀,烙的锅盔火色均匀、酥软可口,摊的煎饼就像纸张一样薄,烙的油饼馍馍更是一绝,油少层数却很多,放在第二天吃都不硬。嫁到我家后,记得舅家门前有个叫七爷的,时不时还要过来转转,一进门就特意要吃母亲烙的七层油饼,可见大家多喜欢她!
母亲嫁得普通,婚姻是父母包办。17岁嫁给父亲,父亲高大个,脸上有块“狼疤痕”,但人很稳健,有内涵。母亲和父亲订婚后都没有见过面,直到有一年我们村唱大戏,在会场碰见,村里人说是她女婿,她看见后回去睡炕头打滚似地哭了好几天,但还是没有扭转命运,以14石麦子的彩礼嫁到了雒家。听说那时门上的人都说:看!谁谁娶的媳妇多好看!我家只有父亲和祖母俩,奶奶也是很有家法的传统老人。母亲常说舅家的饭菜口味重,在我家饭做熟了都是奶奶放调料,盐很淡,她连个盐罐子都不敢响一下!母亲就是传统的贤妻良母,过着男耕女织的普通生活,但把家却搭理得井井有条。后来相继有了我们姊妹四个以后,奶奶也过世了 ,随之她也常去田间地头帮忙,但是干一天的活从来都不和父亲说一句话,总是默默无闻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一切。
母亲命运多舛,遭遇坎坷。母亲30多岁的当儿,身为生产队队长的父亲吃过早饭就急匆匆去赶马车送粪土,没有想到那却是最后的早餐,马惊车翻,父亲为了保护物品,竟然让车从上身碾过,造成腿部骨折,只能用担架抬到虢镇医院治疗,大姐大哥只有15、17岁,母亲又说不上话,结果父亲就殁在了医院……只记得出殡那天,母亲抓住马车哭得死去活来的……唉,母亲就这样挑起了抚养我们姊妹四人的重担,从没有退缩过!
母亲勤劳善良,却坚强无畏。父亲去世后,生产队为了照顾我们,大姐去了公社的草编厂,母亲负责喂养队上的几头猪,每天挨家挨户去提泔水,再去地里劳动挣工分,半夜醒来,常常看见母亲点个油灯,不是编草编就是给我们做过冬的棉衣棉鞋之类。到了秋天,分完玉米棒子,就拉上架子车去地里拾柴禾,回来时我趴在高高的玉米杆子上,母亲前面拉,姐、哥两旁推。到了下雨天,干不了农活时,母亲就缝草帽,一天要缝几个,头都不抬一下,到了礼拜天再带上年幼的我到虢镇去卖,每次上大坡我就给母亲使性子,母亲也没有少流泪,好歹碰上了我们村开拖拉机的大哥,捎带我们回家,总算熬过长途跋涉的煎熬了,从那时我就在心里刻下了虢镇坡的长度,真觉得坡好长好陡,日子好漫长啊!
母亲性格沉默,但却很伟大!在那个艰苦的岁月,供养大姐大哥上到初中,我和二哥都高中毕业。记得每学期报名时,我常常是躲在门后最后一个去,被老师看见后,就说:“xx,是不是又没有学费啊?”我强忍泪水,吚吚呜呜说:我娘说等草帽卖了就交……老师看在我学习好又懂事的份上就报上了,可是那一幕幕怎能忘记?日子就这样在煎熬和苦痛中过着,不知啥时候起,有招工名额了,姐是第一个填表的,可是就在好事快要来临的时候,突然的变故却让大姐的招工泡汤了。一个曾经的中学广播员、被老师称作“十大才女之一”的姐姐被挤出了“公家人”的大门,自幼就心高气傲的姐怎么能受得如此打击?而后竟精神失常了,整天不是呼天喊地就是胡骂,要不就是蒙头大睡,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父亲的离世以及姐的病又给家里雪上加霜,母亲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姐犯病最严重的时候谁都给给她吃不进药物,害得母亲时不时叫来舅家人帮忙,拉到架子车上去横水病院看病。住一段时间后见好了,隔一段时间又犯病,只得东拼西凑钱又去西安大医院看病。记得有一年犯病是割麦天气,母亲就叫来外婆给我做伴,自己则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带着被姐犯病时抓挖的伤痕和难以启齿的苦痛咬紧牙关给姐治病;大哥在部队也是心不在焉,而后就复原回队务农了,按照他当时在部队立功表现,复原后地方上要给安排工作的,可惜我们孤儿寡母哪有什么门路和熟人关系?后来到大队当村干部;二哥学习也不错的,为了给家里挣公分,从县办高中转到了社办高中,一边上学一边参加生产队劳动,以至于后来耽误了上大学,母亲一个人常常坐在背地里大声哭诉被好多人劝说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但为了供养我们,母亲煞费苦心,起早贪黑,一步步熬过了艰难的春夏秋冬,伴随我们长大!
我们渐渐长大,姐嫁了,哥也娶了,这时的母亲总算挺过来了,大哥被推选为小队队长,而后为村主任再成长为村书记,那时也改革开放了,人们的生活都好起来了。二哥念书多,虽然没有进入高等学府,但生性向上,在我们村办起了小型养鸡场,一个新型农民就这样登上了报纸头版!两个嫂子知道母亲的为人和遭遇,都也很孝顺。相继有了孙子孙女,母亲整天乐呵呵的,带个孙子,揽个柴禾,这是母亲最最希望的活路!
母亲正在享受天伦之乐之际,善良的二嫂突发疾病,丢下了两个女儿和一个七月大的儿子撒手人寰!年近70的母亲又承担起了“”的重任,试想:一个年轻人一夜起几次都难熬,何况古稀之年的母亲?熬吧,只能流着一把心酸泪,支撑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往前走!我可怜的母亲,被我们村称作的“老好人”就是这种命运了!年轻时当爹当妈为了抚养儿女,老年步履蹒跚又当爹当妈照顾孙儿,你们说,人世间还有比这命运更多舛的人吗?
母亲饱经风霜,经历坎坎坷坷!人们都说人生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可我只感到了母亲一生的煎熬和苦痛,好日子没过几天。就在儿女长大成人,孙儿事业有成的当儿,母亲终因积劳成疾躺在了病床上。从不爱惜自己身体,从不顾及自己,宁肯硬撑也不劳烦儿女,倾其一生都在为子女为儿孙默默无闻地劳作,余生落了个半身不遂,语言不通,真是默默地来默默地走了…匆匆来人世一场,忙忙碌碌地奋斗一生,把无言的辛酸和苦痛吞在心里,就那样不舍的悄悄地离开了人世……
想起母亲躺在病床上的一年时间,儿孙各有各的忙,说起来都还算孝顺,但好像都没有多少时间陪伴和照顾。有时候想起来,人的一生真的好心酸,好寒心!光光地来到这个世上,默默地奉献一辈子,然后再空空的悄然离开,难道这就是母爱?这就是人生?
母亲啊,您离开我们不知不觉快一年了,您一生默默奉献,无怨无悔,您一生勤劳持家,无需回报,您一生言行一致,言传身教,用您坚强的品德教会了我们怎样做人、做事。您说您在人世干了一辈子活,和孩子打了一辈子交道,那就在那边、那个世界好好地静静,好好地歇歇吧!
作者简介
雒益侠,一个普通人,喜欢用拙笔记录生活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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