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儿小筑《冬日黄昏》
天气就在这漫不经心的一场雨后尖刻得冷冻了下来。这寒冷改变了我一向喜欢抬头望天的习惯,只任凭这簌簌的西风把这一整个季节的冰冷塞将过来。 今天上班不想穿高跟鞋,拖了双棉鞋来到办公室。闷头闷脑的做完了一天的事,如山的作业与如海的试卷,其实看得我早就反胃了。不想吃晚饭,徐从隔壁跑过来,大声问我今晚值不值班,我说要值的,她说晚饭一起出去吃面吧。我说好的,你等我。
开学生会的时候有个家长打了电话过来,我知道他是从徐州赶过来看儿子的,便直接给他儿子开了绿灯,带他到校门口。那个家长很高,很帅,很有风度,很健谈,很有望子成龙的殷殷之情,只感觉他一个劲地不停地说,我只在他停下来的间隙里插上几句。答应帮他儿子联系几个家教老师,嘱咐那个学生六点前回学校晚自习,我便打算往回走,口袋里电话的短消息提示音一直没断过,我懒得拿出来看,知道这都是那些学生家长回复我家长会参加情况的,直等我回办公室一起记录下来。正乱糟糟地往回走,门卫的老婆叫住了我,倪老师,你有包裹。我很意外——不是因为包裹,这包裹我等了好几天了——而是门卫的老婆怎么也认识我——我几乎从来没看清楚她是什么模样。
回到办公室打开包裹,同事问买了什么好东西,我说是书。她说,买了书都没时间看。我呵呵笑着说,等空了看。《沧浪诗话》是繁体字竖排版,《渔洋精华录汇评》没想到有这么厚。这两本书都不是我最想看的。
我擎着书发呆的那会,徐拎着她那个老大老大的包进来了,叫我出去吃面。我心烦意乱地把书塞进抽屉,跟着她走进了寒风里。
她今天下午特地换了件跟我一样颜色的羽绒服,两个人走在路上很招眼,不时有同事停下来打趣我们,徐谓之曰工作服。
懒懒地坐在面馆里,徐在对面依然说着些于我恍如隔世的时事,面上来了,徐说你先吃。我说你先吃吧,我吃起来快的。她说我比你更快。我低头吃面,热气腾腾,很温暖的感觉,鼻子却无由来的发酸。徐把一个大碗拿了过来,一看,是装辣酱的。她还带了两碟子雪菜。雪菜我是喜欢的,辣酱我不敢吃。徐的面来了,她放了很多辣下去,惬意的说,看,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吃点辣热呼呼的多好!是的,总有很多人喜欢吃辣的。她是直接而快乐的,所以我挺愿意跟她在一起吃饭说话。面总是这样越吃越多,我实在奋斗不下去了,径直到柜台那里,正好是下课的时候,很多学生到这里来吃面,喧闹沸腾,我站在人群里排队等着结帐,顺便等徐。
在校园里走着,迎面走来了陈,包得很严实。讨厌的是她居然也穿的是同色的羽绒服。我们三个人杵在那里相互调笑,很高兴的样子,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回到办公室,倒了杯水,打开音乐,翻着新书。窗外又响起了隐约的烟花爆竹声,踱到窗前,凝望着这个被寒冷浸透的黄昏,暗暗的樟树在朔风里扎堆地发出沙沙的枝叶声,远处街灯与霓虹或安静或骚动地热烈着这座冰冷的小城。北方来的寒流盘踞着,煽动着尖针般的芒刺直扎得人生疼生疼。我愿意这冰冷的空气里怀着的特殊的醒脑的味道让我在和煦的阳光下也能感知悲伤而不至于忘形。任何一种取暖的方式都是徒劳,当风神探头探脑地直往罅隙里钻的时候,我早已经知道这冬日的结局。而许多的时候,人总要逼仄到一个无人之隅才能痛定,多年来,悲喜一再固执地将自己与周遭隔离开来,间或有那么一种诉说的冲动,但说出来的,却总是在重复着别人的话语,其后除了一种被围困的无奈,更无其他。而这寒冷似乎更是失语的催化剂。推开窗,一个寒战紧跟着一个寒战,呵出的热气不似白天般袅娜蒸腾,在黑夜无边的掌心里幻化似的隐遁了去,烟花再一次热闹了起来,恣意的笑容将这夜空点缀得绚丽而失真,忽然想起朱淑真的几句词来,“……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这热闹的景象,与那时的元夕相比,又该有怎么样的不同呢?
同事在后面敲了敲门,说,喂,你不怕冷啊!我赶紧关窗,收拾着回声说,哈,该去值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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