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逃脱生而为人的藩篱呢?

寂静的花园浓荫密布

勃留索夫  (俄罗斯)

寂静的花园浓荫密布,
她悄声耳语:“我多么爱你。”
月亮流泻出银色的清辉,
波浪在月色下轻轻摇曳。

但这个时刻不是我的期待,
我的幻想飘向了另一种境界;
我感到这一切都是虚情假意
就像这个月夜一样平淡乏味。

当嘴唇和嘴唇吻合在一起,
我想起了遥远岁月的梦幻,
那是令人销魂的感情交流,
月亮闪烁的也是另一种光芒。

谁能逃脱生而为人的藩篱呢?


算起来,究其一生,女人呆在房间里的时间是要比男人多得多,她们在此是有所思,还是无所思。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中区分情节与故事之际,好像善意提醒过喜欢在生活与文字间猎奇的我们,不要太刻意小说的故事性。

有很长一段时间,按部就班地从一家书报亭购买《收获》,其中风格迥异的文字倒是打发了不少闲暇的时光。直到有一天,斜躺在松软的沙发,一搭没搭瞧着某一期的《收获》,阳光斑驳,渐渐暗了。

杂志后面一例是黄永玉的连载,看到老先生不知今夕何夕才能载完的废话,我的小说梦想,男人的文字征服欲,云起云消,在炽热沙漠与冰天雪地之间不知来回了多少次,还是趋于破灭的边缘。

这恐怕也算是《收获》的原罪,端的清流不错,只是这样名气搭载的长篇连载,断断续续好几年,占据了那么多的大好篇幅,不如直接出一本书省事,该捧场的人自然要瞧,《收获》的机会若是让给后继的年轻后进,不知道能扶持多少人了。

弗吉尼亚·伍尔夫曾经说,女人要想写小说,必须有钱,再加一间自己的房间。故此她的《一间自己的房子》更适合有自恋情结的女人阅读,我只是略略翻了一下,看到类似的话,便如释重负自我解嘲般地绕过。

拿起放下的阅读中,想起另一本书中男人的一生,英伦大卫·邵洛伊的《人不过如此》,少年的情欲,中年的挣扎,老年的思索,在阖上书的刹那,仿佛结束,我深吸了一口气,回首窗外,雨意濛濛。

再看奥尔加·格鲁辛《四十个房间》,写尽女人一生注定穿越的考验,有点悲喜交加。这时候理解李银河的努力,包括她对性别的释放。看样女人并不仅仅是呆在房间里那么悠闲,婚姻、孩子、家庭等等,无一不是人性的选择。

书中的女主,开始的少女时期都是自我横行的“我”,然后与生活命运讲和,自自然然变成了事不关己的“她”,接踵而至的是生了一大堆孩子之后,功德圆满为他人口中冠以夫姓的 “考德威尔夫人”,直至走出四十个房间之后回溯自我的 “我”…

关于《四十个房间》的隐喻,一个普通的美国人一生会搬家十一次或十二次,大约要先后居住四十个房间。不过瞧瞧属于女主那些单独的空间吧,前半生的宿舍、单身公寓、图书馆隔间,以及后半生的洗衣间、厨房,而且在类似的单独空间里,根本没办法孤独。

女人的生存困惑由来已久,譬如所谓的放开的二孩,加上更多的浊世叠加,这些朴素现实的兜兜转转,女人的选择明显弱于男人,与生俱来的问题,女人先天便比男人多了一个生育的羁绊,自由的生育,儿女成群,与女人而言,只能有时看似美好。

不过四十这个数字的奇妙,还不仅如此纯粹的俗世。诸如诺亚在大雨中度过了四十个昼夜,摩西在荒漠里跋涉了四十个年头,耶稣经历了四十天的禁食与试探。一月有余,足以在《圣经》里成就一代人,而在人类世界,四十周孕育一个生命。

小城槐花巷老宅,邻家女孩天真浪漫,十六七岁就喜欢拎着双卡录音机,天生卷发,身穿喇叭裤的帅哥,偶尔几句的朦胧诗。两个人早早就在一起“私奔”了。一直以为这样的爱情会恒远,他们时而新疆、甘肃等等的消息,穿插着直到槐花巷拆迁再无音讯。

这样的浪漫比小说更迷人,城市里的槐花摇曳,渐渐稀罕。他们的消息终于笃定为俗世的一团,再也引不起兴趣的时候。当年的女孩,如今貌似的老媪独自回到了故里小城,槐花如云不复存在,一大堆亲戚的团圆宴,好歹淹没了最初炙热狂野的出奔。

诗歌和梦想,选择和放弃。在路上的女人更丰姿绰约,也更辛苦。《四十个房间》的女主从一个爱好诗歌女文青到任凭命运摆布的家庭妇女,隔了诸多房间。人生的许多选择,岂有对错?所以被房子羁绊的不仅仅是女人。

或许桎梏就在选择本身,泥沙混杂,污浊不堪的当下,要想完全不被裹挟前行,除了天生异质,自身的修行与机缘有时倒也微乎其微。就像小说中的女主,等她走过这四十个房间后,走出来,走向的,却是另一个世界…

浩浩荡荡的物质洪流,顺之者昌逆之者亡。阅毕悚然一惊,看样女人如此,男人尤是如此,谁能逃脱生而为人的藩篱呢?



 【绘 画:奥迪隆·雷东(法 国)】

   前文回溯   :  

当幸福来敲门,有时候并不是你多努力

▷如何矫情窥见《小窗幽记》,明朝的沧海意

▷《楚门的世界》或许真相其实很残忍

▷四时天气促相催,立夏了的宋人

▷隔了油腻中年,萧丽红的《千江有水千江月》

▷马尔克斯的《爱情和其他魔鬼》

▷一场《雷雨》冲刷不掉的人性苍凉

▷宋朝的那些文艺皇帝与才子

▷《千与千寻》重回成人世界的荒凉

▷春风浩荡,我多想成为一棵树

▷不正经读书|囫囵吞枣无用书单201804

▷多想如此慈悲地活着

▷杨绛先生的《洗澡》|大抵如没落在故事的散场

▷杯底只留下薄薄一层寻欢作乐的残渣

▷樱桃红了,愿你遇见轻衫细马的少年

▷历史与自由,不应该仅仅收割愤懑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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