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闲桂花落,枝生无限月
编戏有如缝衣,其初则以完全者剪碎,其后又以剪碎者凑成。剪碎易,凑成难,凑成之功,全在针线紧密。一节偶疏,全篇之破绽出矣。每编一折,必须前顾数折,后顾数折。顾前者欲其照映,顾后者便于埋伏。照映埋伏,不止照映一人,埋伏一事,凡是此剧中有名之人,共涉之事,与前此后此所说之话,节节俱要想到。宁使想到而不用,勿使有用而忽之。
——李渔 《闲情偶寄》
人闲桂花落,枝生无限月
明朝才子杨慎二十四岁那年,梦见了魁星,云里雾里跑到月亮上摘了许多桂花。所以当年他中状元后,成了本地的“神人”,桂花也随之“升天”。
又是莲藕清幽,各有结果的时候,上午获得一把莲蓬,垂于飘窗前,风干变色后,窃取些禅意。藕熟还有时日,往年桂花的泛滥,因为雨水,不急不躁。做桂花藕这样的事情,只能再等等了。
其实挺不喜欢桂花那种腻人的香味,可如今嗅觉听觉视觉都迟钝了,有些东西就谈不上喜欢与否了。譬如说“月中有桂,有蟾蜍”,这桂和蟾蜍竟和已经过去的“七夕”有点关联。古人有时月为蟾,蟾宫亦指月宫。
传说中月宫两人倒是长生不老了,不对版的日日相对。听说“七夕”在葡萄架下面能听到牛郎织女的对话,这两人也够凄惨的,流光里的狂欢,这人间的一岁缘。俗世全都是落井下石,纵情的男女。
唐人段成式的《酉阳杂唐》中写道,“旧言月中有桂,有蟾蜍,故异书言月桂高五百丈,下有一人常斫之,树创随合。人姓吴名刚,西河人,学仙有过,谪令伐树”。唐朝的生活条件好矣,全民皆富,斗酒恣欢,学道炼丹,除了纵欲极乐,其它就是生命长久些。
世间的事情,欲速则不达,阴晴圆缺,否极泰来,任何一笔开始的华丽璀璨,明码标价,与“七夕”月亮都无关,“定佳期盼杀蟾宫桂,柳梦梅下卖香梨”,谁知是《牡丹亭》中的哪一出?
月亮的亏缺至盈满,再从盈满到亏缺,如此循环不已。有时疲惫不堪的我们很少会平心静气地仰首望月,大多惊鸿一瞥,继续纠结在俗世的得失里。直待金秋莅临,圆月经天,彼时空气中弥漫的暧昧,就是桂花香。
过去住的小区颇偏,桂花飘香的季节,南面围墙边就是一望无际的稻田,穿行其中,稻香恐怕是最迷人的味道了。突兀地想起周董的《稻香》,唐僧式的饶舌唱法,那么亲切,赤脚从田埂上跑过,单纯的快乐,是不是可以应该知足了?
回想在西湖边待过的几日,早晨五六点光景,绕着西湖小跑,荷花起伏,天边分明挂着几颗星辰,湖边有禅修者,阖目面东。跑到灵隐寺的时候,大汗漓淋,喘息不定,这时嗅到了桂花香,并不那么讨厌了。
宋之问《灵隐寺》诗云,“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估计就是此等意味。当时秋意正浓,寺庙里面的桂花树,婆娑摇曳,香风顺势飘散,几疑天外而来。
笠翁是最深情的吃货,曾经率领自家戏班巡演各地,其中目的之一就是食所未食,尝所未尝。民以食为天,吃出花样,没有相当的物质基础,也只能果腹而已。瓜菜充得半年粮的悲悯,可能有点道德婊的情愫了。
关于桂花,李渔的《闲情偶寄》有一段感慨,与曾国藩的书斋名“求阙斋”和他著名的《求阙斋记》意趣接近,万事不宜求全,全则不能持久,这或许是桂花从繁花到迅即飘落的警示。
“秋花之香者,莫能如桂。树乃月中之树,香亦天上之香也。但其缺陷处,则在满树齐开,不留余地。予有《惜桂》诗云:‘万斛黄金碾作灰,西风一阵总吹来。早知三日都狼藉,何不留将次第开?’盛极必衰,乃盈虚一定之理,凡有富贵荣华一蹴而至者,皆玉兰之为春光,丹桂之为秋色。”
寻思着桂花又快开了,香的头疼,这种滋味也是欲罢不能。植物万万千,能点点滴滴,铺天盖地,又毅然决然,消失于尘埃的香味,恐怕非桂花莫属。张岱在《陶庵梦忆》中记录下了朱文懿家的桂花,任其自开自谢,自然而然地断舍离。
珍惜人生,大概最好的途径是“金盏直须深”,笠翁先生其实是写人事了,人生的花,次第而开,且行且珍惜,尽情享乐,大抵如此吧。
【绘画:钱琪(中 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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