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葬身火海,死因扑朔迷离,县令用三颗黄豆破案,豆腐西施被擒

清朝嘉庆三年(公元1798年)秋的一天,枣阳县令冯道瑄正在县衙批阅公文,仆人急匆匆跑进书房冲着冯县令说道:“大老爷,城南的陆先生昨晚死了!”

冯县令听罢大惊,陆文响先生是城内有名的老学究,此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为人平和有礼。冯县令平日与陆文响交谈诗词,两个人很是投缘,相互引为知己。前日冯县令还在陆家吃过饭,此刻却听到了如此噩耗,冯县令不由得目瞪口呆,立刻带着捕头赵平直奔陆家。

转过一条大街和两条巷子,冯县令和赵捕头就来到了陆家。他们刚踏入陆家院门,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陆文响的卧房已被烧毁,烧得漆黑的门窗掉落一地,有的木料上甚至还冒着烟。陆文响的遗体放在院中的灵棚里,被一块白布盖着。陆文响的大儿媳柳氏和小儿子陆学文正跪在地上痛哭,丫环冬梅在旁伺候。

柳氏见冯县令来了,忙止住了哭声,上前给冯县令请安问好。冯县令扫视了院内一眼,问柳氏陆学武去哪里了?陆学武是陆文响的大儿子,也就是柳氏的丈夫。柳氏说丈夫三天前出门买黄豆去了,今早他已经派人去报信了,料想在三五日内肯定会返回。

陆文响的大儿媳柳氏十分能干,磨得一手好豆腐,她管理的陆家豆腐店生意非常红火,丈夫负责出门买黄豆,柳氏在家里负责磨豆腐卖,因柳氏长得貌美被人称为“豆腐西施”。冯县令听说大公子不在家,安慰了柳氏一番,随后便走向陆文响的遗体,给他上了三炷香并三鞠躬。

上香完毕,冯县令疑惑地问柳氏:“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被烧了呢?”柳氏叹了口气,擦掉脸颊的泪水回答:“大老爷有所不知,公公平日里喜欢晚上看书,经常看到半夜就迷迷糊糊趴在桌上睡去,蜡烛往往烧到天亮也没人管。平日里倒没出啥事,可昨晚他睡着后,烛台却被老鼠给碰倒打翻了……

冯县令听了柳氏的话,似乎略有所思。柳氏说前几日公公的房里闹老鼠,当时公公让她弄点鼠药把老鼠毒死,由于这几日家里实在太忙,她把此事给忘了。若她早买来鼠药毒死老鼠,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这一切说来都是她的错呀。柳氏说完,又忍不住哭泣起来。

柳氏一哭,家里人也跟着哭了起来。冯县令心中也不免有了几分悲凉,他不忍见陆家人伤心过度,便抬脚往被烧塌的卧房里走去。赵捕头连忙走在他的前面开道,搬开挡在前面的断窗破板。柳氏见冯大人要进屋,连忙劝他说:“大老爷还是不去为好,里面已成焦黑一片,恐会脏了老爷的官服。”

冯县令是个勤政爱民的清官,他时常出入命案现场,比现场更肮脏恐怖的场面他都见过,于是向柳氏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被烧塌的卧房里。冯县令见到被烧得不成样子的卧房,心中五味杂陈,前几日他还在这间卧房里与陆文响谈论诗文,今日却成了这般模样。

冯县令黯然神伤之际,突然瞥见了一个青铜烛台,烛台落在几根焦黑的木头旁边。冯县令走过去一看,发现在焦黑木头下面的石板缝里,夹着三颗颜色鲜亮的黄豆。冯县令蹲下身去把烛台捡了起来,又用手去抠石板缝里的黄豆,却由于缝隙较窄没有成功。赵捕头见状,拿出官刀用刀尖抠出了这些黄豆。

冯县令把烛台看了看,又把黄豆拿到鼻子边上嗅了嗅。柳氏在一旁解释说,公公平日里看书时喜欢吃炒黄豆,每天晚上都要准备一大碗给他吃。这些黄豆是昨晚她给公公炒的,一定是昨晚大火烧起来后,黄豆掉入了石板缝里。

柳氏话音未落,冯县令便捂着肚子叫了起来,忙说出门时饮茶过急,现在需要去上一趟茅房。赵捕头将冯县令腹痛难耐,忙扶着他去茅房方便。冯县令的囧态令在场众人着实没有想到,但毕竟人有三急,就算是县太爷也不能免俗,这没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片刻之后,冯县令一个人回来了,他说赵捕头临时回衙门办差去了,晚些时候再来接他。冯县令舒缓过来后,又问柳氏昨日大火烧起来时,是谁最先发现大火的?柳氏正想回答,此时陆文响的小儿子陆学文走了进来,他说火灾最早是他发现的。

陆学文说,昨夜三更时分,他起床小解时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烧焦味,他忙往父亲的卧房一看,发现大火已经烧了起来。于是他赶紧喊在隔壁豆腐坊里干活儿的嫂子柳氏和丫环冬梅来帮忙救火,虽然全家人奋力救火但为时已晚了,大火烧塌了一根房梁,房间里已经无法进人。他们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烧下去……

陆学文说到此处,忍不住哭泣起来,柳氏也陪着落泪。冯县令见到此情此景,连忙又安慰二人一番。冯县令看罢现场,在柳氏的邀请下来到了客厅喝茶歇息。冯县令刚坐下来端起茶碗,赵捕头就带着三个衙役返回了陆家。柳氏见衙役们来到家里,正要询问冯县令怎么回事,不料冯县令却指着柳氏和丫环冬梅说道:“速速将这两个杀人凶手抓起来!”

衙役们等的就是这句话,众人立刻上前将柳氏和冬梅按倒在地。柳氏和冬梅一脸疑惑,跪在地上大呼冤枉。冯县令看了二人一眼,对她们说:“冤枉与否,到了县衙大堂便知一二。”冯县令说完,让陆学武在家中照看一切,便带着柳氏和冬梅走了。

柳氏和冬梅到了县衙后,立刻被关入不同的牢房里。柳氏被关在牢中,哭着大喊冤枉,不管冯县令如何审问,她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赵捕头见柳氏不肯招,准备大刑伺候。冯县令阻止了她,屈打成招并不是冯县令的作风。

冯县令来到冬梅的牢房,他对冬梅说:“柳氏已经招供了,她说就是你杀了陆老爷。若你有冤屈就说出来,本县为你做主,一定对你从轻发落。”冬梅与柳氏一样,也是坚称自己冤枉,并没有多余的一句话。

冯县令见冬梅不肯说话,知道她并不相信自己。冯县令继续说道:“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把柳氏控告你的话给你说一遍。你现在仔细听好了,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决定你的生死。”冬梅听了冯县令如此说,不由得把身体靠近了牢房门,显然她动摇了。

冯县令说:柳氏对陆老爷起了杀心,但她不愿意背上这杀人的罪名,于是她暗中指使你在陆老爷的青铜烛台里动了手脚。你悄悄在烛台的凹槽里放上了干黄豆,然后再把烛台的套管里灌上水。当陆老爷夜里看书时,黄豆被泡得发胀,就把插在上面的蜡烛慢慢往上顶。陆老爷趴在桌子上睡着后,那截燃烧着的蜡烛被挤掉了出来,大火开始在屋里蔓延,最后烧死了陆老爷。

冯县令说罢,直勾勾地盯着冬梅,冬梅看着冯县令的眼睛,吓得打了几个寒战。她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在地上大喊饶命。冬梅哭着对冯县令说,这一切都是柳氏指使她做的,柳氏告诉她打死都不能承认,所以她就不敢多说一句话。柳氏是杀人主谋,杀死老爷全是她的主意。

冯县令冷笑一声,怒斥柳氏和冬梅都是狼心狗肺之徒,陆老爷平时为人谦和有礼,对她们又无半点苛刻,她们竟然这样谋害了她。她们的确给陆老爷炒了豆子,不过那是为了迷惑陆老爷和二少爷做的假象。案发之后,她们为了掩人耳目就把烛台里的豆子倒了出来,企图让余火把黄豆烧毁,结果却在慌乱中掉落了三颗黄豆,黄豆掉进了石板里,留下了证据。

冬梅对罪行供认不讳,冯县令立刻提审了柳氏,让她们主仆二人对质。柳氏见冬梅已经招供,又听了冯县令对案情的分析,对案子已经无话可说,只得承认了罪行,说出了谋害陆老爷的真相:

原来,柳氏夫妻二人近几年来挣了不少钱,豆腐店的生意越来越好,而挣来的钱要分一半给弟弟读书。柳氏认为弟弟占了便宜,就有些不乐意了,想要分家单过,豆腐店归到他们夫妻名下。陆老爷说弟弟尚且年幼,柳氏和丈夫作为兄嫂就多担待点,今后分家多分一点给他们夫妻就是。

柳氏认为这是陆老爷的推脱之辞,今后分家还不一定是什么情况呢。于是吵着现在就要分家,陆老爷认为现在分家会毁了小儿子的前程,于是不肯答应。柳氏对陆老爷怀恨在心,便想到了这一招毒计,她想只要杀了陆老爷,趁着现在弟弟又年幼,这个家还不是他们夫妻说了算?于是就暗中指使冬梅用此毒计杀死了老爷子。

柳氏招供了,案子到此真相大白,这一桩离奇诡异的案子就这样破了。杀死公公属于逆伦重罪,柳氏和冬梅被各打四十大板,随后主谋柳氏被判处绞刑,帮凶冬梅被罚卖为官奴。柳氏的丈夫陆学武回家后,以管束妻子不严和有共谋嫌疑处以杖责四十,徒刑三年的处罚。

一桩人命案子,一天时间就告破了,冯县令办案之快令人称奇。案子告结后,赵捕头问冯县令柳氏和冬梅都不肯说一句话,他是如何查到二人是凶手的呢?冯县令说:“柳氏的毒计狠辣,且非常隐秘不易察觉。但人算不如天算,案发现场的疑点太多,凭着这些疑点就能破案。”赵捕头还是不明白,冯县令说出了破案的理由:

第一,当他捡起案发现场的青铜烛台时,发现烛台很重。如此有分量的东西,人尚且不容易将它碰倒,更何况是老鼠呢?柳氏一上来就肯定地说是老鼠碰倒烛台,这点就令人生疑。

第二,案发现场发现三颗黄豆,都掉入了石板缝隙里,用刀才能将黄豆抠出来。柳氏说黄豆是她炒给公公吃的,可当冯县令借故出去上厕所时,暗地里夹了一颗黄豆。他把黄豆往嘴里一嚼,发现黄豆是生的。柳氏不可能把生黄豆给公公吃,可见这黄豆别有用处。

第三,柳氏是磨豆腐的能手,她肯定知道生黄豆遇水膨胀的原理。再仔细查看烛台,里面果然是空心的,且有烧剩下的半截蜡烛丢弃在床边。由此可见柳氏是用黄豆发胀的原理杀人,她处心积虑地谋杀公公,布下了这条毒计。

第四,陆老爷的小儿子陆学文说,案发那晚是他第一个发现火灾的。当他起床小解时闻到了浓烈的烧焦味,看到嫂子和冬梅还在豆腐坊里干活儿。豆腐坊就在陆老爷卧房的隔壁,如此浓烈的烧焦味,二人不可能闻不到。由此可见,她们显然对失火一事早有心理准备。

这四个疑点综合起来,就能把怀疑对象锁定在柳氏和冬梅身上。可是二人始终不开口,冯县令只好从丫环冬梅着手,把自己的推理讲给冬梅听,以此吓唬试探冬梅。冬梅见冯县令说出了实情,为保性命就承认了全部罪行。丫环冬梅招供后,柳氏也就没有办法继续抵赖了。赵捕头听罢,忙赞叹冯县令明察秋毫、智慧过人。

冯县令叹了一口气说道:世人皆说金钱好,不知人情胜金钱。柳氏用黄豆杀人,就是为了独占家业。结果却弄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着实令人扼腕叹息。案子告结,冯县令口占一首,用以告诫后人:

世间金钱总为祸,有钱能使鬼推磨。

豆腐西施杀主人,烛台放火烧卧室。

三颗黄豆破奇案,两个女人罪难脱。

告诫世间作恶者,贪财人亡家也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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