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三的少年往事

龙母江上的壮族女子

给异乡的你讲温暖的故事

其实，猫三离开珠埠村之后，今生再也不见到同桌的她了。那些日子，每当日暮斜阳下，猫三心也离故乡而去，一切的朦胧都虚幻得很。

文/猫三

图/猫三

珠埠村的77岁的老队长，比特哥的任职晚一个多月，生产队长的任职也到期了。他非常羡慕拜登，这比他还年长一岁的老家伙，至少还可以任期四年。

猫三的父亲将要辞去队长了，更重要的是，父亲的一生也随着他的生日到来之前彻底地告别了杀猪的生涯。因为他的儿子们刚刚为他做了一场杀生消孽的仪式。当父亲把杀猪的刀具交出，面对列祖列宗跪下的那一刻，猫三兄弟仨知道，他们的父亲，在虔诚地救赎。

11岁的那年，猫三第一次离开珠埠，父亲用家里唯一的红棉牌自行车把他拉到十几里外的乡中学念初中，坐在单车后座的猫三幸福的靠在父亲的后背上。打那起，猫三算是离开了珠埠村。

17岁那年，猫三真正地意义上离开故乡，彻底上离开了他的珠埠村。去省城，再去更远的地方。那一刻，他有种偷情的感觉，刺激而新鲜。

那天清晨，父亲还是骑着老单车送猫三送到县城汽车站上车，父亲脸上有哀戚，他的眼神欲说还休。猫三亦小有感伤，但这与笼鸟越狱的感觉相比，很快地就消失在爪哇国。猫三此前的17年间都活在乡下，现在要去大城市了，忽然有一种毛泽东从西柏坡去北平的感觉。

其实，父亲从没想到猫三会考上大学。在高三的时候，父亲就开始给猫三物色媳妇了，也准备把他杀猪行当传给猫三。很多年以后，猫六喝了两口，说，猫三，阿爹通过雅媒说来的媳妇我见过，好俊俏。猫三虽没见过，但，弟弟猫六的话，他信。

开往省城班车上，猫三的脑子上只有一个回忆，那是他小学的五年级的同桌。多年以后，猫三几乎不记得女同桌的模样了，但她低眉时有些像邓丽君。

猫三人生偷过一次钱。那年从挂在泥巴墙上的父亲衣服里偷了两角钱，在村中那充满说不出的香味儿的代销店里，买了两本作业本，剩下的一分钱买了一颗糖果。猫三在教室里把糖果剥了，偷偷地把糖塞给了女同桌，然后，猫三把糖纸舔了舔，真甜。

后来，父亲发现钱不见了，把猫三地绑在屋樑上狠狠吊打，满身的鞭痕，他居然不觉得疼痛。

其实，猫三离开珠埠村之后，今生再也不见到同桌的她了。那些日子，每当日暮斜阳下，猫三心也离故乡而去，一切的朦胧都虚幻得很。

很多次，猫三途经她的故乡，薄雾游荡在贫瘠的山梁上，有赤足小女孩提着竹篮在通往远方的黄土公路边卖牛甘果，猫三又想起同桌的她。猫三几乎未与她说过几句话，而此生，已再也不见。

通往城中村的最后一班地铁上，已经骤然老去的猫三假装自己坐在很多年前的客车上，假装自己17岁，假装自己没有肩周炎和腰间盘突出，而对面座位有个野百合般的女孩正垂头看书，岁月如此寂静。

好几年前的一个冬夜，飘着鹅毛大雪。东北浑河边的猫三做了个梦，梦里的他在遥远的南方的中山路夜市的田螺摊上，穿着大背心，叼着根烟，边摇着大蒲扇边吆喝着炒田螺。就这样，荒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