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 | 鬼附身
八十年代初的豫东农村,还是几千年以来自给自足的农业经济,因为化肥和农药比较贵,劳动力又相对过剩,所以地里产的自家种的农作物和蔬菜,用现在的话说都是没有农药残留和不知转基因为何物的有机农产品。那时刚包产到户没两年,小麦和大豆等产量比较低,所以柳村人过着红薯汤,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的日子。如果哪天能吃碗杂面条,就算是改善生活了,只有逢年过节才煮上几个鸡蛋,炒几片荤腥。
二婶家更不能例外了。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她极瘦,一件春夏里能兜风的小褂,秋冬后穴上棉花就成了小袄,早洗掉了它原本的颜色,灰不溜丢的。只有细心打上的补丁像一朵朵缺乏生机的野花一样,无精打采的跟着她在那个有两间茅草房和一个树枝围成的小院里出出进进。
我对她很好奇,只因她有一个神秘的怪病。这不是假的,我就曾亲眼目睹过她犯病的过程。二婶犯病在村里算是一个大事,极其热闹,赶上不收不种的季节,大家又没有什么文化娱乐, 那简直算是一场盛会。
二婶的病很奇怪,不痛不痒,只是翻着白眼珠子,哭着说一些颠三倒四瘆人的话:“娘啊,我想你了,我想回来,我在那边整天饿肚子,小鬼儿打我,阎王爷骂我啊。”她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拉着约有三四拍的长腔,小孩子听来简直像唱戏一般:“我想喝鸡蛋茶,放糖的,不然我就缠死她,不走了啊·····。”每到这时,大娘和奶奶们就会从村里各家找来了几个鸡蛋,嘴里念念叨叨地说上一番话,烧上几张黄表纸。等热腾腾的鸡蛋汤端上来,闻着那让人垂涎的香味,二婶才算安下神,看着她狼吞虎咽地把一碗美味吃完,躺在那张破床上养上两天,那病也就好了。
奶奶神秘地说:“这是鬼上身, 小鬼儿要借身体弱的人来传话,如果不把他送走,会缠死人的。以后要多吃饭,吃胖点才会结实,不容易生病。”
我被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所以后来有一段时间,原本纤细的的我也被红薯和窝窝头养成了个胖妞。
后来进城上学,结婚生子,前年回家探望老人,碰到了穿红着绿,白白胖胖的二婶。说起了那年那事,她眼睛蓦然恍惚了一下,再瞅了瞅自家朱墙碧瓦的小洋楼,嘴角晕出一丝狡黠的笑,忽而一本正经地说:“许是阎罗殿现在也不缺吃的了,要不然这十多年也不来要鸡蛋茶吃,我都有点想她了。“一圈子的人皆”嗤嗤“乱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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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原名刘海玲,中华诗词协会会员,工散曲,零零散散地发表过一些诗歌和小小说。犹钟爱小说,小小说创作正在学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