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这两千册旧书聚合起来，在我书房里，建立了一个幸存者联盟

作者 |南哲民

来源 | 孔夫子旧书网App动态

2020年我通过孔网配齐了几套一直残缺不全的书，十二册一套的作家出版社《莎士比亚戏剧集》，二十七本一套的平明版《契诃夫小说选集》，中华书局1961年版四本一套的《庄子集释》，好多年未能配齐，单靠在旧书摊上碰运气，事实证明概率极低。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拖到了今年，才开始通过孔网配书。读书人总有些呆气，而且自甘落伍。

但我还是很高兴自己学会了在孔网上配齐旧书。这一年里从孔网上买来的最令我高兴的一本书，是7月买到的人民文学出版社1956年出版的竖版《契诃夫小说选》上册，寻找这本书的时间超过三十年了。自从我从老父亲那里继承了下册之后，就一直想配齐它。放进购物车之后，我并没有立刻下单。我知道拿到书时的快乐已经属于我，反倒不急于满足了。延迟满足一个长久的愿望，有些人可能不理解，我喜欢让购物车里，总有一些打算买，但并不急于下单的书，这符合我的性格。

我书房里的镇宅之宝，就是这些文革前出版和印刷的古典名著和外国经典，陈旧发黄，排满整整两个书柜，没仔细数过，大约有两千册吧，是我四十年来从旧书摊儿上一本一本淘来的。仔细想来，这些书全都是文革劫难的幸存者，在那个禁绝一切封资修读物的年代里，保存这些书，还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因为这些书里，有人文主义和理想主义的火种，跟那个野蛮而疯狂的时代确实格格不入。

秦火之后，六经不存，伏生高寿，凭记忆向后生小子传授经学，中国文化曾经命悬一线，孔璧之书的发现，让人可以舒口气。宋代印刷术发明之后，文献失传的问题，才从根本上得到解决。想想真不可思议，我喜欢庄子和陶渊明，他们在宋版之前是怎么一代一代抄写传承的。我书柜中的这些保存了五六十年以上的旧书，大部分后来都有再版或者重印，而且随手可得，就阅读而言，也没什么差别。但我却钟情于这些故纸，它们来自于不同的家庭，曾经属于我完全不相识的爱书之人。

一本书上携带着很多的信息，也有它自己的遭际，相差甚远，有些书一尘不染，另一些却残破不堪。我把这两千册旧书，聚合起来，在我书房里，建立了一个幸存者联盟。这些年里，我从藏书活动中学到的，一点也不比从书本里学到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