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君:光绪三年吴大澂致潘祖荫未刊信札
故宫博物院藏有吴大澂致潘祖荫信札七十通1,系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由国家文物局划拨入藏,此前从未对外发布,现将其整理,并作简单注解,公之于众,以惠学林。
寄信人吴大澂(1835—1902),江苏吴县(今苏州)人,字清卿,号愙斋。同治七年(1868)进士,历任翰林院编修、陕甘学政、河南河北道、吉林三边事务帮办大臣、广东巡抚、河东河道总督、湖南巡抚等职。吴大澂毕生致力于古物的搜集与研究,精篆籀,善绘画,撰有金石学与古文字学著作多种,是晚清著名的金石学者。收信人潘祖荫(1830—1890),字伯寅,号郑盦,江苏吴县人,大学士潘世恩孙,咸丰二年(1852)探花,历任翰林院编修、南书房行走、国子监祭酒、礼部侍郎、工部尚书、军机大臣等职。潘氏是晚清著名的金石与图书收藏大家,北京金石圈中的核心人物,编有《攀古楼彝器款识》,辑有《滂喜斋丛书》《功顺堂丛书》等著作。
吴大澂与潘祖荫关系密切,二人是苏州府吴县同乡,潘祖荫还是吴大澂会试时的复试阅卷大臣,殿试读卷官,是吴大澂的座师,故吴大澂在信中尊其为“夫子大人”。吴潘二人,均是晚清著名的金石藏家与学者,这七十通信札,即以此为中心展开。这些信札,对了解光绪初年京城官员的金石收藏与鉴赏活动,对补充丰富《吴愙斋年谱》2《吴大澂日记》3及《潘祖荫年谱》4的内容,都有一定的价值。
从信札的内容来判断,这些信札均作于光绪三年(1877)。是年五月初,从陕甘学政卸任,回苏州探亲期满的吴大澂返京,继续在翰林院任编修。此时,潘祖荫任礼部右侍郎。同年九月,经直隶总督李鸿章保荐,吴氏离开京城,赴山西协助赈灾。这批信札,主要作于吴氏在京期间。此段时间,二人信札往来甚密,甚至有一日数札的情况。信札内容,以二人的古物鉴赏、金石交流为主,最后几通涉及丁戌奇荒中吴氏筹款赴山西赈灾情形。现以时间为序,进行简单整理。一些信札落款只有具体日期,没有月份,本人参照信札内容,信札所用笺纸,并参考《吴愙斋年谱》5与吴大澂致陈介祺与王懿荣信札等内容6,考订其写作月份,在文中以圆括弧标出。另外,对一些人名、古物名称、地名等,也进行了简单注解。因个人能力所限,有错漏之处,还乞时贤给予指正。
一、五月
(一)
在秦在苏,未见一簋,即无字者亦不见。不知何以簋少于簠,宜乎阮1、曹2以格伯敦3為簋也?吾师所藏拓本,大澂当代编一目,藏器别为一编,两日可成,未知师意以为然否每器下注字数,并注某氏所藏?瑞邸4、定邸5器,当亦有目也。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五月)十六日6
(二)
《捃古录》7不可得见,似可别为一目,按各家所藏各为编次。张8、程9、叶10三家,大澂皆有目;阮、刘11、陈12亦易抄集,唯海丰吴氏13所藏不可考耳。瞿氏14清吟阁及李15、丁16所获,函丈皆有拓本,或未得全份,须有一目,便可稽核也。徐对当促之。手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五月)十七日17
(三)
3.石门18各刻,自留一整本一翦本而已。《石门颂》前日奉呈一本,想已鉴及。王远《石门铭》,石理凹凸不平,旧拓多遗脱字,尚存精拓一本,谨呈钧览。吾师所藏沙南石刻19有三本,如蒙检赐一本,当以潘宗伯题名及硃拓《石门颂》(皆止一本,无副本)二种仰报厚意,想必鉴其忱,不终秘之也。徐辛谷,名三庚,近号金罍,俟购得石,即属刻。王顷波,江阴人,曾寓金阊20,近不知其踪迹。肃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五月)廿八日
命书之件领到。
(四)
“松壶斋”“艺芸精舍”“千载一时”三额,明日即报命。“青山须待健时归”七字,石不宜小,竢购得送上。簠斋21“丰”字器,乃尊、觯之座,其名曰“丰”,此似器盖,不知何器。若豆盖,其形必大,或盖于盖之盖,然无可考矣。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五月廿九日
(五)
夫子大人函丈:昨至厂22代购青田二方,价银二两八钱,未知可用否?徐辛谷送雪渔23印,殊不见佳,“林”字篆法太奇,似白文较胜也。《辋川图》送上,无墨拓者,韩幹马、戴松牛,因宋刻不甚爱惜,南中1随意送人,无复带京矣。肃泐敬叩钧安,大澂谨启。五月卅日
(六)
手示谨悉,大澂连日为饮食之人,已抱河鱼疾2矣。今日知无3招饮,又不敢辞。徐4刻自以为是,又不听人调度,无法处之。大澂能篆而不能刻,子振5能刻,甚妙。偶篆样本呈鉴,不可则再篆,以为何如?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五月)三十日
二、六月
(七)
拓本八册谨缴。簠斋藏瓦,大澂皆有拓本。意欲精裱,故至今未裱。自得之瓦,辄欲自拓,竟未全拓,殊可笑也。《捃古录》得见否?吾师如有钞本,必当付梓,亦一大观。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二日
(八)
三额6并呈钧鉴,“千载一时”用秦诏版7,“壶”字乞择用之。秦诏字体,刻印亦极宜,想陈子振必能仿刻也。以时壶8刻信笺,题此四字,亦吉亦雅,用红色印,奏本纸甚佳。任薰画无甚可取,不足以供赏鉴。此等笔墨,叔9优为之,一时无两矣。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二日10
(九)
“半苏白11斋”额送呈钧鉴,大篆无从“艹”之“稣”12,不知者以为习洋话矣,夫子其哂之乎!蒙赐《三老碑》13,跳山摩崖,得未曾有,感谢感谢。时壶俟交下,即绘即缴(印笺用紫色更佳)。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三日14
(十)
秦中唐刻,得二百馀种,尚未拓齐。惟《述圣纪》15残字在土中数尺,亲自遣工挖出,较旧拓多数百字。六朝造像残石,亦仿出数种,均置箧中,移居1后可稍清理也。哥舒翰碑2,知在河州无恙,彼处苦无拓手。寇莱公3题中名,为土人所阻,竟不得拓。草堂寺4题名亦未拓。许赐高句丽石刻,至感,当检六朝诸拓奉呈也。夫子大人函丈 六月初四日
(十一)
李勤伯5所赠拓本呈览,内“羽阳万岁”6一砖系伪作,他处所见拓本皆此类。《宝鸡县志》载宋人掘井得此瓦,或后人以意仿造。如未央宫瓦有“酂侯萧何监造”等文,皆俗贾所为,有出重值购之者,亦可笑也。王念庭7素不相识,是否即戟门8之子?肃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六月)初五日
(十二)
《张琮碑》9未拓,尚有习见之碑,有阴有侧,必应全拓者,当函托李勤伯补拓之。唐碑俟移居后检呈钧鉴。肃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六月五日
命篆“负匴斋”三字附上,刻木似以阳文为贵。
(十三)
无数伪品聚于一册,亦不易得之事。此西安绅士家物,及李勤伯自藏器,岂伪刻亦聚于所好乎!何其所见之不爽也。虢盘10非覆刻,拓不佳耳。真伪并处,亦足相累,择交之不可不慎如此。敬复上夫子大人函丈,大澂谨启。(六月)初五日
(十四)
承示瓦册内罕见者皆伪制,秦中所见至多,大澂一概弃之。“羽阳瓦”世无真者,皆俗贾以意为之,吾师以为然否?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初九日
大澂在秦中,别无长进,惟于砖瓦字辨之较审,百无一失,所见伪瓦,无奇不有矣。
(十五)
时壶三种,是否绘三纸?若合作一笺,宜绘横式。明日无事,即可报命。题字仍以“千载一时”为妙,诸壶皆此一时也,师意以为然否?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初九日11
时壶绘毕,再求借拓袁氏方尊12。
(十六)
六壶奉缴,三图呈鉴,时款13宜刻阴文为似,祈酌之。邓公盘匜,去年见此器即欲夺之,无如主人守之甚力,此后必更秘藏之,不可得见矣。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十日
壶俱完好无损
(十七)
且园未到,想与此花厂同一局促耳。酷暑如此,酒食颇不宜,或创一格,辰集午散,不致受暑,宾主两适,若好午睡者,不可与此列矣。壶尚完好,今日即缴。大澂于此等器,辄自取携,不敢假仆人手,亦爱古之意也。敬叩夫子大人午安,大澂谨启。六月十日
(十八)
命书联语午后呈上,恐不足以供钧鉴耳。邓盘、邓匜1,物主并不知何器何字,大澂一叹赏后,遂奉为至宝,不可得矣。拓本二纸,请即留之,惟装入册后,尚求借下钩一副本,将来刻入《所见录》2也。器出谷城3。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十一日
(十九)
承示拓本二册谨领到,吾师藏器,就大澂所知者,已编一目,惟六字不知何器。是卣否?祈示及之。八郘钟4想皆有字,大澂仅见其四也。杜门一两月,款识必有头绪,当以吾师为法矣。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十二日
(二十)
函封六枚又二枚缴上,吾师所用兰笺,画不佳而纸甚雅,惟“喜”字木印不古,装入尺牍,以古雅为宜。偶橅叔丁宝林钟5“侃喜”之“喜”,又见汉印“长年鹤”甚佳延煦堂6藏,“长”字已泐,橅出呈鉴,刻一木印用之,亦吉祥语也百鹿亦可刻印,鹿、鹤二印为对。夫子大人钧览,大澂谨启。(六)十四日7
(二十一)
师意欲以康成8生日觞客,洵雅集也。近来同人颇好清游,明日有高庙观荷之约。大澂今年畏暑特甚,其实好静不好动耳。议礼9想可定计,本无至当不易之理,与其奢也,宁俭,吾师亦同此意乎?齐侯罍10必当改正,大澂他日刻款识,定入壶类。煦堂11藏簠见其二,簋尚未见。张从申12二册附缴。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十七日
(二十二)
书面书签五纸,送呈钧览,未知可用否?肃泐敬叩暑安。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廿一日
(二十三)
二金领到,润笔、石价均已付清。徐13刻二印,当再促之,渠亦深感盛意也。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廿四日
七封附缴
(二十四)
昨归已晚,钧示未即肃复为罪。陈子振摹印则佳,拓全形器必亦精细,吾师何不一试之。如果能拓,将藏器拓一全份,装成巨册,亦一大观。敝藏各镜,可属全拓,但须令其移住南城,往来较便,师意以为然否?其人朴实,必不孳孳为利。惟寒士衣食之需,不能不体恤耳。徐刻盉宀,当再觅石送去。散盘14拓本,雨止即送呈钧览。大澂画学甚浅,亦如陈子振刻印,须有依傍。属绘兰笺,恐不当意,如何?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廿五日
王、胡1信奉繳。
(二十五)
拓本三册谨缴,祈詧入。散盘拓本附呈钧览。大澂在南中曾见六本退楼2、艮庵3二本、李笙鱼4、李眉生5、赵次侯6,此本以精拓汉碑与退楼丈易得之,旧拓旧题至精者,以笙鱼一本为最。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廿六日
(二十六)
拓本四册领到,明日即缴。阮7摹散盘即仿照之器,崇氏8藏盘必系阮仿,器甚佳而文则大失神矣,尚不如初印积古9之精也。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廿六日午刻
南中散盘一纸,直三十金,退楼可托之。如笙鱼肯脱手则大妙,尚有一曶鼎10也。
(二十七)
笙鱼藏散盘、曶鼎二幅,大澂为题之。今春询及,尚不忍割爱。然笙鱼奇穷,已典质殆尽,迟早必出,出则必归退楼。若向索之,必据为奇货而又不肯脱手。此笙鱼之皮气,所以不能与之交易,可托退楼丈无意求之,或可得也。拓本四册奉缴,祈詧收。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六月廿六日未刻
(二十八)
赐题散盘,谨谨谢谢。兰笺俟绘就呈上。笙鱼姑妄言之,此不可必得之事耳。敬复夫子大人函丈,大澂谨启。(六月)廿六日申刻
(二十九)
拓本三册领到,笙鱼近年无人理之。大澂二十年旧交,归里后屡与往还,其情甚可怜。盘、鼎二拓如肯割去,当属寄来。五十金可得,尚不贵也。大澂托人遍觅曶鼎拓,竟未之得,其实均初11有之,不知何在矣。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廿六日申刻
江以南无黄土房,草屋乱石墙亦极雅也。
(三十)
命画兰笺,送呈钧鉴。未知可用否?未知似兰否?昨奉台示,未即肃复,因此稿未成,无以报师命耳,罪甚罪甚。拓册内龙虎节,乃至宝也,此物如在人间,函丈必可得之。敬上夫子大人钧座,大澂谨启。六月廿八日辰刻
(三十一)
昨游北荷泊,泛舟半日,甚凉,再游南河泊12,兴尽而归,清谭竟日,亦觉累也。陈子振来,适相左矣。欲合阮、吴、刘13诸刻及今所见拓本总编一目,去其伪者,注其可疑者,计亦不下《捃古录》也。惟14器,拓本甚少,以筠清1所录较之,亦可概见,想簠斋必有全分。拓册明日即缴。匜拓似后刻否?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廿九日
(三十二)
顷肃复一缄,计登钧览。拓本三册,午后即缴,不敢迟也。每奉手示未即复者,皆为竟日清游所误耳。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六月)廿九日巳刻
三、七月
(三十三)
夫子大人函丈:昨为孝达2前辈招去,作竟日谭,钧示未即肃复,罪甚罪甚。退楼丈一函,当即寄去,笙鱼二拓本,大澂已致书询之矣。拓本三册谨缴,祈詧收。肃复敬叩福安,大澂谨启。七月二日
(三十四)
拓本三册谨领到,“盉宀”已属金罍3刻之,再刻“豆棚”一印,亦函致矣。师意欲赠顾子嘉4一联,可作一书介绍之。古豆来否,未可必耳。闻王戟门之子又有古器将出,想廉生5必能罗致也。如有新获,祈示拓墨。敬上夫子大人函丈,大澂谨启。七月三日
(三十五)
今早甚凉,至前门答拜数客,钧示未即肃复。顷已遣仆赍上一缄,想鉴及矣。知无因修志事误列贱名,汲汲求免,已为莼客6所诋斥。大澂年少无知,不知何所开罪于李先生,而耻于为伍,并南皮7亦在挥斥之中,不久必有一大战,吾师其闻之否始求入局,今又力辞,大名士皮气如此?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七月初三日
(三十六)
顷遣仆人取印,径呈函丈,“盉宀”二字印,尚未得见。大澂因得周愙鼎8,自号愙斋,杨咏春先生9 为书愙鼎斋额。邓派10实非所好,似不如吴派攘之11之雅静也。夫子大人钧览,大澂谨启。七月三日
(三十七)
今日南皮迁居,即往一贺。所示拓本内有南皮侯鼎12,钩一纸赠之,可刻笺,亦贺礼也。“瓜棚”印今午即有石,亦徐君13物,每方价钱七吊。文大名士14数年不见,往拜亦不答,欺人太甚,只有不理之一法,亦不值与之较耳。函封十页附缴。敬复上夫子大人函丈,大澂谨启。七月四日辰刻
(三十八)
退楼丈信明日即寄。敦值过昂,吾师必得大抑之。此时无人同购,即延煦堂亦不出价,无足虑也。此等器在秦中不过百馀金,惜不多见耳。手肃敬复,叩请钧安。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七月八日
(三十九)
继幼云1拓本至精,惟小刀币不如铲币之可爱也。善业泥2拓,亦工雅,三册谨缴,乞詧收。“快哉轩”额送呈钧诲。俗尘扰扰,苦无伏案之功,欲择城内僻静地读书考古,从吾所好。城外酬醋,概置不与,否则白日堂堂,光阴正可惜也。敬上夫子大人函丈,大澂谨启。七月十一日
(四十)
详示各器,至感至感。卫姬壶3已归函丈,大澂尚未之知。怀鼎4亦漏书矣。“子孙”角下,似有“父乙”二字,经火之器,不妨剔也。《长安获古编》5一甗,久在宝名6者,未知吾师得之否?拓本不忙,八九月天气大凉,大澂亦可效指臂之劳,此等事却不惮烦也。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七月)十二日
(四十一)
拓本二册,又海丰吴氏瓦二册谨缴上,瓦册内杂书数语,幸诲正之。敬上夫子大人函丈,大澂谨启。七月十三日
(四十二)
刘7刻三、继8拓二册谨缴,祈詧收。吾师藏卣,据厂中人云,尚有十馀种,皆大澂所不知者,真古今未有之富矣。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七月)十四日
(四十三)
连日携笔砚,招一古寺9为避喧之地,昨奉手书四函,均未即复为罪。吾师藏拓六册内,有至精之卣,大澂所未见者,杂书数行,附呈钧诲,不足云释文也。借拓藏戈,以三日为期,当以精拓一分奉呈。肃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七月既望
(四十四)
古寺并非赁居,杜门仍不得闲,偶出一游耳。今日不出门,亦无客至,专题拓墨,时有心得,即書册内。遵命行书,取其速也。如拓藏器,莫妙于关帝庙10,八月凉爽,当与庙僧商之。近依宇下,与古为邻,固所愿耳。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七月)十六日11
(四十五)
前在苏时,退楼丈欲与大澂同刻款识,仿严、姚12之例,愿任刻费。鄙意吾师藏器拓最富,亦必乐闻其事。即簠斋丈、廉生如欲同纂,不妨并列。其体例,仍依阮刻,以器为次序,首钟、次鼎、次敦凡彝皆名敦,从簠斋说、次酒器壶、卣、尊、斚、角、觥、爵、觚、觯之属、次烹饪器甗鬲之属、次盥器盘匜之属、次兵器,如簠斋盛黍稷之器,宜在鼎敦之后。释文考据,皆不可无。唯释文去其穿凿,考据去其繁冗,不可释字,依本文释之。如兽字印与绿色不相宜,施之白地便佳。志局1为南皮力挽,几为所窘。然此事实不敢承揽,好古之癖,只有金石,足以自娱,舍其所好,强其所不好,甚无谓也。廉生亦辞去,筱珊2认纂金石一门,极雅极当。闻莼客去就,尚未定耳。城内外古寺多净室,借作行窝,不拘一所,较杜门尤静矣。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七月十六日
(四十六)
拓本六册谨缴上,祈詧收。志局尚未得摆脱,终日扰扰,奈何!大澂决计不管,即师命亦不敢遵,本无求于人,亦不求名于世,何苦舍己而芸人也,吾师以为然否?夫子大人钧览,大澂谨启。七月十七日
四、八月
(四十七)
拓本三册谨缴,内秦汉器一册,想皆海丰吴氏物,筠清所不载也。徐3润四金领到,石值不及一金,以后再算。陈子振可住慈幼堂,在虎坊桥,距吾师处4亦不甚远。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八月)初五日
瑞邸拓本,当必有至宝。
(四十八)
命篆“镜轩”二字,送呈诲正。吾师近得佳镜否?中秋当诣叩,饱观藏器。照例,贺节先一日尽礼,当无不可。石查5想亦得闲也。“杜居”释文,以“元年”二字得之,吾师以为确否?馀尚索解未得。肃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八月)初六日
(四十九)
陈氏6瓦量四纸附览,李山农7静敦8,延煦堂拓本内有之,大澂钩出一本矣。陈子振已位置慈幼堂,属其拓器。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謹启 八月八日
(五十)
好古之癖,有不适用者。汉镜不磨,古削不发硎,宣炉不许焚香,透油印盒不能盛印泥,真好古之愚也。吾师之镜轩,名副其实矣。正肃函间,赐到拓本格伯敦,似王戟门物,想系敦盖,吾师当已得之。馀三器皆精,似皆敦也。附呈素纸二十拓,小器可用。退楼丈信已发。肃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八月八日
(五十一)
近在城外古寺,辰出酉归,日摹款识十种,字多者尚未暇及。能不间断,年内当可成书。一手所摹,似较胜退楼之油素本也。簠斋古陶八百种,仅寄年翁9一分,大澂苦无拓本可寄。旧所得器,皆在南中,存拓无多。10如吾师以藏器精拓数十纸寄去,簠斋必有以相报。仆人拓器,近日略好,拓二纸呈鉴。如吾师有需拓之件,可驱遣之。大澂亦藉可得尊藏拓本也。函丈藏古至富,每器拓十分,留之可与簠斋随时交易,非精拓不足以动之耳。壶笺用奏本纸红色印最佳,亦雅驯亦受墨,曾与胡子英11言之矣。肃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八月十日
(五十二)
陈子振在慈幼堂,大澂月送二金。吾师如需拓器,每月酌送若干,子振亦必乐从,不拓即不送。备饭恐费事,或午刻往申刻归较为便适,当先与子振言之。十八后如有两陵1之行,竢师驾归后再拓何如?肃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八月十一日
(五十三)
《任令则碑》2,曾得一分,拓亦不精。关中唐刻,尚缺十之三四,始欲一一精拓,后不暇及,并常拓而无之,此求精之误也。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中秋前二日
(五十四)
手拓方尊二份,先呈钧览,其器明日缴上。镜拓苦未得人。延煦堂拓本墨太重,有失真处。刀币不难拓,四边不污墨,斯得之矣。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八月)十四日
(五十五)
钧示四函谨悉,拓器用白棉纸,较为细洁,粉连纸太厚,细笔不能入。拓本求精,却忌重按,用羊毫排笔剪平之,拓器不伤,铜薄而烂者,尤宜护惜也。古陶去其重复,不过百馀字,刻赀不费,惜尚未暇及此。《任令则碑》,自编碑目内有之,及遍检箧中,竟未之得,如检出,必奉上,此新拓,可再得也。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中秋前一日
(五十六)
今日自东而西过经板库,因访吴仲饴3谭古良久,故出城较迟。吾师以临帖为乐事,大澂以摹古自适。凡事寝馈于斯,一刻不可离,乃有心得。一无嗜好者,不知此中况味也。肃复敬叩夫子大人节禧,大澂谨启。(中秋前)
(五十七)
中秋赐馔,并得饱观藏器,此等眼福,生平不可多得,感幸曷极。承询沮渠书《老君祠碑》4,大澂茫然不知,亦未见过拓本。奉呈隋刻二种,皆系遣工精拓。舍利塔铭已开初唐风气,隋书中致佳者,与他处舍利塔铭不同,西安有覆本,此原石也。敬上夫子大人函丈,大澂谨启。八月十七日
(五十八)
杞伯敏父(父未当)鼎5拓呈览。松竹6拓本六册,一无足观。从前张仰山7所有之器,并拓本而无之,亦可惜矣。连日作书寄南中,为三晋募捐,杯水车薪,全不济事,亦各尽其心而已。敬上夫子大人函丈,大澂谨启。八月十八日
外拓本六册
(五十九)
松竹拓本又借得一册,郑壶在内。有瑞邸一尊,而无敦,皆朗亭8先生所藏,拓墨有外祖韩履卿公9所赠者拓皆不精,或即大澂童时所拓。想拓本尚不止此,闻有虢盘拓,题咏甚多,未得一见也。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八月)十九日
募启缮就即送上
(六十)
两陵之行,吾师未派,可稍得闲。敦文摹出一纸呈览,原册并缴,祈詧收。此次赈务,大澂用意在上海,所恳颂阁1前辈函致刘君,未识有济否?此间募启甫缮,列名诸君尚未定多推诿者,拟请吾师列名,未知俯允否?吾师清况,不敢请捐。麐伯2前辈,因力不能捐,而并不列名,未免过拘。文书田处,能再一招否?此时局面,万不能如前次之扩充,为之犹贤乎已,吾师当不以为多事也。肃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十九日
募启稿呈阅,松竹拓本须黏册用印,方肯借出。仰山甚懒,轻易不得见也。
(六十一)
拓本领到,签示各伪器甚确,唯兮中敦3似剔损而非伪刻。募启一分,先行呈上,馀竢缮毕再送。肃复叩请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上。八月十九日
(六十二)
善举得蒙鼎力提倡,当有机缘凑合。承示齐侯罍非罍,的确是壶。大澂在三原见一罍,有盖,腹大而器不高,文极精,重百馀斤,惜无字耳。拓本一册,明早送上。肃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八月)廿一日
(六十三)
慈仁寺内王公夫人墓志铭附呈钧鉴,拓本一册并呈。吾师往晤文书田,必较他处易为力也。大澂拟告假十日,赴津一行,先筹借款赶运,不敢再缓。大约九、十两月尚可运数次,迟则不及矣。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八月)廿二日
函封领到,京城唐刻尚有数种,因日内仆人未得暇耳。
(六十四)
芮公鬲4释文未知当否,求诲之:“芮公作镈,京氏妇叔姬疑有剔误媵鬲伪者误其,子子孙孙永用享。”
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八月)廿三日
(六十五)
钧示谨悉。大澂亦日事奔驰,尚无眉目。运道能否通行,非亲往筹商不可。拟于二十六七赴津,十日即归。肃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八月)廿三日
昨示拓本,似非字,不知何器。敝藏各器,稍可观者,多在南中。项琴舫5颂鼎6,近不知消息,无从问讯也。
(六十六)
今日招人,向票號借款,刻即出门。李碑题签,晚间即缴。此次到津,拟托丁乐山7主持运事。先借一巨款,陆续募归,此间捐项,托知无代收,交阜康8汇寄,迟早不计,只盼南中有相助之人,不致赔累矣。肃复敬叩夫子大人钧安,大澂谨启。(八月)廿四日
“柰林”印附上,祈择用之。
(六十七)
摹本先就借观册内摹之,大澂所有之拓,多未及摹文,多者不过二十馀种,尚不费事,它日谋刻,难得良手耳。积古刻手即佳,筠清次之,吾师以为然否?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八月)廿六日
(六十八)
《皇甫碑》1未见旧拓,宝敦2释文,尚须细读。今日为三晋赈事,未能恝,然议有头绪矣。敬复夫子大人函丈,大澂谨启。(八月)
(六十九)
松竹尚有拓本未黏册者,大澂所见无多,仰山不肯借出,仅借得此数册,无足观也。楙叔壶3不甚记忆,或在延煦堂册内见之。杞鼎4拓领到。夫子大人函丈 大澂谨启 (八月)
五、十一月
(七十)
夫子大人函丈:连月奔驰,仆仆风雪中,久未肃缄,上叩起居。回忆夏秋摩挲金石,考订古文,手书日数至,赐观拓本,层出不穷,似此清福,未可多得也。昨接知无书,藉稔世叔5出天花,当已转危为安。太夫子大人6捐助赈款二百金,当在清化7就近购粮,亲自散放。近见鬻妻弃子之徒,络绎于道,惨不可言。拟属绅士设局收养,而幼孩饥腹,不宜饱食,竟有一饭而气绝者,令人恻然,为之酸鼻。前在文安、大城所见灾黎,无此苦况,只有尽心力而为之,恐耳目所不及者,不知凡几也。卫河舟中,尚可展玩拓墨,作《古陶释文》二卷,无便寄呈钧览。自道口登陆后,日与舟子仆夫费尽唇舌,刻不得闲。辛芝8世伯招游大伾9,未暇追陪。古缘屏绝,清兴索然,对此黔敖,食不甘味。日内即拟冒雪入山,周行村落。想吾师寒夜围炉,当亦念其行役之苦也。手肃敬叩钧安,受业吴大澂谨启。冬月廿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