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事儿丨崔红艳:母亲的馍
好些年没吃母亲大锅里蒸的馍了。
前些日子回老家,到西厢房找扫帚,无意看到满是尘土的灶台,以及灶台旁未来得及烧完的柴禾。于是想起多年前灶台里忙碌的母亲,想起那些年母亲为我们蒸的一锅又一锅的馍。
在以前,家家户户都是蒸馍吃的,不像现在,大街小巷都是馒头房,方便得很。
这是一件很令人头疼的事。干了一天的活,本来就累死累活,回家还要揉面蒸馍!
在我当时看来,蒸馍可不是个好活,因为我的小手根本揉不动那又大又刚的面团。都说刚面馍好吃,却不知道做馍的人要费多大劲呢!
每次都是母亲把大面揉好,搓成长条,做成小剂子,再让我们揉。就这小剂子,在我们手里也不乖巧,团来团去,也揉不成光滑的馍形状。
那大块面团在母亲手里却是服服帖帖,母亲想让它扁就扁,想让它长就长,三下两下,就将所有的褶皱,攥在手心里,再把有褶皱的面放在案板上,两只手将面团往高处搓,瞬间一个馍的形状就出来了。
开始是大姐二姐帮忙做馍,大姐二姐异地求学,就轮到我和三姐,到最后我和三姐也不得不离家到更远的地方上学,就只剩下母亲自己做馍了。
我们寄宿的中学,由于条件有限,每顿饭只负责将学生从家里带的馍热一热。
现在还记得,每到饭点,我们都一窝蜂地挤在那个热气腾腾的大蒸笼旁,找寻辨认自己的网兜子和馍的情形。
我总能在那些花花绿绿堆得如山的网兜和馍里一眼认出自己的网兜和馍。那是父亲用母亲纺的麻线给我们编的白色网兜,在里面很是显眼和个别。所以三年的时间,我们从来没有和别的同学拿错过。
我们一般三天回去拿一趟馍,一天三顿,一顿一个,我和三姐一天就得六个,三天十八个,每次都算好了的。
说实话,一顿一个馍,在当时正长身体,爱跑爱跳的那个年纪,根本不够。但就是这样,已经把母亲一锅的馍差不多都带走了。我们走后,母亲就得再蒸一大锅馍,供家里的其他人食用。
这在当时,既要下地干活又要做饭操持一家人生计的母亲来说,是非常辛苦和令人头疼的事!
但每到星期三,却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因为终于可以见到想念的母亲,回到久违的家中,晚上还能看会儿电视了。
我们浩浩荡荡的拿馍馍大军,一路飞奔,一路说笑,叽叽喳喳,吱吱扭扭,差不多骑的都是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但这不妨碍我们快乐。
我们都不攀比,也不在乎这些细节,因为有学上,已经是一件很难得的事了!
许多时候,我们之中的一些人是拿不到馍的。
老杜,许多次都是撅着嘴空着手回去,背后是她娘一连串的嘟囔“地里的活都忙不过来,谁有闲功夫再给你蒸馍!”
还有李国福,因为添了弟弟,家里忙不过来,也常常是空手而归。没半年,他们俩就相继辍学了。
许多时候,因为想家,我甚至盼望母亲也因为家里忙,或是忘记给我们蒸馍,这样我就有借口再回家一次。
但令我失望的是,每次,母亲都提前为我们准备好要捎的馍,三年没一次忘记过,没有一次让我们跑空。
慢慢的,由于各种原因,我们曾经浩浩荡荡拿馍馍大军,只剩三三两两的几人。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叽叽喳喳和欢声笑语,我们每个人都觉得前面的路孤单而漫长,心情沮丧而沉重,不知道这条路我们还能走多久!
走在那条回家的路上,不知多少次我泪流满面,五味杂陈,想象许多年以后,再走在这条路上,该是怎样的心情,怎样一副模样和光景呢!
最近,由于疫情加之年关,米面很是畅销。“只要有米有面就饿不着,大不了,隔离在家,自己做馒头,蒸花卷,烙大饼。”一次,在买米时,我听见有人这样说,“怎么也没以前大锅里烧柴禾蒸出来的馍好吃。”于是,我又想起那些年母亲为我们蒸的馍。
是母亲在那些艰苦的日子里,独自承受着所有的劳累和艰辛;是母亲的馍,给了我们温暖和力量,才供养支撑我们走到现在……
【作者简介】
崔红艳,笔名低吟浅唱,德州市作协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华夏精短文学学会会员,签约作家。
喜欢文字、音乐、徒步、旅行,相信慈悲福慧、美好良善。
作品散见于《山东文学》《鲁北文学》《洛北文艺》《庆云文艺》《今日作家》《作家导刊》《点读文学》等报刊、杂志、公众号。
■作者:崔红艳 ■编辑:王晓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