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琼：一部融文化视野、文献功底于文言小说研究的力作——读俞晓红《佛典流播与唐代文言小说》有感

有唐一代，大量文人参与了文言小说的创作。他们借用诗歌、 散文、辞赋等其他文学题材的艺术表现技巧，使唐代文言小说日趋成熟。前贤在这方面的研究成果颇丰，涉及唐代小说作家、作品的考证、唐代小说创作与文化背景的关系、唐代小说叙事艺术的分析、唐代小说在后世的传播与接受等诸多方面。

《佛典流播与唐代文言小说》，俞晓红著，人民出版社2017年2月版。

文人除了“文”以外，首先还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会受到主观世界的影响。唐代并非如汉代那样独尊儒术，对佛道也采取兼容并包之策，故有唐一代士人，往往儒释道并修，这种杂糅的思想自然会有意无意地影响到文学创作。

由于诗歌祖述《诗经》，有“言志”之意，儒家在诗一脉影响独巨；相比之下，小说则由于其消遣的性质，更多成为佛道推广自身信仰的平台。因此，佛教文化是研究唐代文言小说时不可忽视的方面。

俞晓红教授《佛典流播与唐代文言小说》一书，正是针对佛教对唐代文言小说的影响展开的。它明显有以下几项特点。

其一，选题独到新颖。佛教典籍在中土传译流播过程中对唐代文言小说有多方面的影响，属跨学科研究，虽难度极大，却具有极为重要的学术价值。

俞晓红教授

对此，学界虽已有所研究，然犹有未尽开掘的学术内涵，现有研究也有待反思提高；诸多研究很少从佛经传译的角度加以考察，少有论者就佛典传译与唐代文言小说的关系进行具体、全面、深入的研究。

该著从佛典流播与唐代文言小说的关系为切入点，在文学与文化的交融层面探讨文学的演变与影响，正是它的创新之处。从这一意义而言，该著具有很好的创新意义和很高的学术价值，弥补了以往相关研究之不足。

其二，研究方法合理。佛教对唐代文言小说的发生发展、创作群体、主旨意蕴、行文结构等方面的影响，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

由于宗教本身有其抽象性，所以谈它对文学的影响，往往容易流于泛泛。空谈佛教影响较为虚幻，但佛教的影响必伴之以佛典的流播，而佛典的流播又必会促进佛教影响的扩大。

因此，探讨佛典流播的情况，正可以从侧面使佛教影响的状貌直观化呈现，使此后的讨论都站在坚实的基础上。

《古代白话小说研究》

作者将唐代文言小说置于佛教文化的层面进行研究，这种将文学研究与文化研究相结合的方法，无疑拓展了中国古代小说研究的视野，丰富了古代小说研究的内容。

其三，资料丰富翔实。以往唐代文言小说的研究，多习惯于选择几部较有代表性的小说集作为研究的对象，该著以2014年新版《全唐五代小说》为据，建立在全唐文言小说的平台之上，对其进行全面揭示与研究，使本书的研究视野全面、客观、开阔。

但材料的丰富必然会加大分析的难度，为此，作者多处采用统计的方法，通过数据的统计、分析说明自己的观点，而不仅仅是简单的材料罗列。这在方法上为后续研究提供了典范。

俞晓红教授在主持学术会议

也正因为扎实有效的方法，所以作者能提出很多新颖、独到的个人见解，如其对僧尼、龙族等与佛教文化密相关涉的形象系列进行的梳理，对相关作者佛学修养的考辨，这些均为相近成果所未能涉及或未作展开者；诸多结论也是其他相类研究所未能说出者。

其四，表达雅洁流畅。在具体章节中，该著多有特色独具的精彩片断。

例如：“要使佛典经义在中土民众中流播开来，植入其意识形态，还需要一个变雅为俗、转换传播途径和接受方式的过程。由于佛典本身带有诸多故事性、戏剧性的文本素材，使得这一转换过程来得较为便捷易行。”（第二章第二节）

“史传重实黜虚，具备囊括寰宇的宏大叙事功能，但艺术虚构和审美想象的因素相对贫弱；诗赋言志抒情，比兴与铺陈的手法与佛典大略相通，然更重意境的创造，叙事则较为简洁。佛典汉译之后，佛典文学丰富的想象力和强大的虚构功能……在诸多方面对传统文学形成了一种补构，改变了本土文学的美学风貌。”（第四章章首）

《佛教与唐五代白话小说研究 》

这些文字，或发掘事实、或深入探究、或提纯升华、或概括结论，显示出作者的敏锐眼光与开拓创新能力。

《佛典流播与唐代文言小说》与作者十年前撰述的《佛教与唐五代白话小说的关系研究》构成姊妹篇，较完整地构筑了唐代小说与佛教关系的结构体系，反映了作者严谨治学的态度和实事求是的学风。希望今后能够读到作者更多的研究撰述，为唐代文学研究贡献更多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