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书桌

窗外很冷，昨天下的雪太美老天不忍将她融化。室内温暖如春，不得不感谢热力公司的供暖工作做得非常好，让老百姓的我可以如此舒适地在明亮的灯光下听着钢琴师般的我敲着键盘发出的悦耳乐声。说真的，很多时候，我是因为喜欢这种敲击键盘的声音才写文字的。然而，二十二年前，这些都是不敢想象的。

昏暗的煤油灯下，一个几乎和我一样身高的桌子前坐着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14岁，女孩10岁，一个读初中二年级，一个读小学三年级。男孩是哥哥，女孩是妹妹。男孩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后来办了幼儿园，后来又办了小学，成了幼儿园园长和小学校长。女孩考上了大学，学了外语专业，后来听了父亲的话，回到了家乡教高中英语，后来为了父亲的遗愿，目前是一个普通初中的副校长。男孩的那所学校办的非常吃力，一切都得靠自己，在没有路的地方，他几乎把所有的利润都用在了修路上，然而，城市教育吞噬农村教育的节奏太快，路快修好了，学生也流失地差不多了，但是，若放弃，父老乡亲的孩子从幼儿园就得离开父母温暖的怀抱而远走他乡。女孩坚持着父亲的遗愿，虽然很多事情并不如她想象，但是她相信，坚持才一切皆有可能，放弃太容易，羞对父母和自己。

昏暗的煤油灯下，兄妹俩在读书。哥哥刚好可以够到桌子，妹妹实在太矮了，坐在凳子上，俩腿却在半空中悬着。那也根本不是读书，因为那时家里几乎没有书，只有学校里发的教材。哥哥在写写算算，妹妹写完作业就在那趴着看哥哥。几乎没有作业本的他们，特别喜欢村里过红白喜事儿，因为这样就有机会捡到一些被大人们扔在地上的烟盒。妹妹蹦蹦跳跳地在前面捡着，哥哥在后面拿着，哥哥的手大。拿回家，兄妹俩小心地把烟盒按着粘的痕迹揭开，再用双手把纸抹平。然后，把这些纸压到床下，等压平了，母亲会用针线把它们缝起来，哥哥会在封皮上认真地写上“语文”“数学”。那时的烟盒有两层，颜色都非常暗，记忆中有个名字好像是----黄金叶，应该是八分钱一盒。那时没有看到过白色的烟盒，据说白色的都比较贵，农村人吸不起。

然后他们就在共用的那张书桌上继续写着，算着。其实，那张桌子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书桌，上面会有很多东西，如母亲的针线筐，还有父亲的旱烟袋。另外，桌子还有两个抽屉，里面会装着全家的家当，或许有几个五分硬币。印象里，小时候几乎没有见过纸币。

那张桌子的表面一点都不平，有时煤油灯的灯芯烧的太久要挑一下，掉在桌面上就有一个黑色的痕迹，甚或烧出一个小坑。那张桌子是暗褐色的，不知道是油漆的颜色还是用的太久，但是，记忆里它一直是暗褐色。

后来哥哥上了高中，妹妹上了初中，假期里依然共同在那张桌子上学习。

再后来，哥哥没有考上大学只好外出打工，妹妹上了高中。假期里，只有妹妹一个人在桌子旁边学习。这时，妹妹长高了，可以够到凳子的底部，稳稳地坐在那里。上了大学的妹妹，家里已经有电灯了，也买起了电视，但是，她还会坐在那张书桌旁学习。这时，它才能称得上书桌，因为桌子上终于有了教材以外的书，并且母亲的针线筐也挪了地方，父亲也能抽得起烟盒装的香烟了。

工作后的妹妹几乎没有在家里住过，房屋几经搬换，那张桌子因为太旧也不知了去向。但是，兄妹俩在煤油灯下共同趴在桌子旁学习的日子却定格在了某一个区域里，永久地。

读书，改变了兄妹俩的命运，虽然，他们并不优秀不富裕。现在，他们正在用读书改变更多的人。

那张书桌，留着他们的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