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归位日，贾府破败时——《红楼梦》第六十三回随记

《红楼梦》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死金丹独艳理亲丧”，主要写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众姊妹与怡红院丫头们为贾宝玉庆生，大家占花名，“群芳”二字名花有主；第二件事是贾敬误食去世，尤氏独自一人处理丧事。

研究《红楼梦》的人常说，薛宝钗是群芳之首，应该是来自于本回的描述。薛宝钗第一个占花，她抽得牡丹花签，题着“艳冠群芳”四字。牡丹花色泽艳丽，玉笑珠香，风流潇洒，富丽堂皇，素有“花中之王”的美誉。“艳冠群芳”也正是群芳之首的意思。

黛玉抽的是芙蓉，探春抽的是杏花，湘云抽的是海棠，李纨抽的是老梅，香菱抽的并蒂花，袭人抽的桃花，麝月抽的荼蘼花。虽然不是人人对号，但主要人物也都涉及到了，可谓群芳归位。各种花，带着诗，昭示了“主人”的最终命运，也预示了贾府的最终结局。

第五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醪曲演红楼梦”，秦可卿的判词“好事终”中讲到：

“······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

“箕裘颓堕”，箕裘:比喻先辈的事业;颓堕:衰落，颓废。比喻先辈的事业没有人继承。宁荣二公创造的基业在贾敬这里开始衰败，进而导致宁国府百病丛生，最终导致整个贾府事业的消亡。

有人会说，贾敬很早就不在家里待着了，宁国府当家的是贾珍，贾珍应该是最大的罪人。但是贾珍的“子不教”，是贾敬的“父之过”。第二回，冷子兴曾明明白白地交代了这一点。

······只剩了次子贾敬袭了官，如今一味好道，只爱烧丹炼汞，余者一概不在心上。幸而早年留下一子，名唤贾珍，因他父亲一心想作神仙，把官倒让他袭了。他父亲又不肯回原籍来，只在都中城外和道士们胡羼。······如今敬老爹一概不管。这珍爷那里肯读书，只一味高乐不了，把宁国府竟翻了过来，也没有人敢来管他。

贾敬求仙好道，是对现实的逃避，是最自私的表现，把发扬光大宁国府事业的单撂给了自己的儿子，自己逃得一世清闲。贾珍不学无术，骄奢淫逸，飞扬跋扈，是贾敬放任自流的结果。贾珍自己不成才，怎么能够教育出成器的贾蓉呢！所以，宁国府衰败在贾珍的手上，但很大一部分责任在贾敬头上。

第六十三回回目两个部分看似一点儿都不搭，却是整部书的分水岭。我前面提到过，六十二回、六十三回是大观园闲情逸致“梦幻”生活的最后的闪光，而后的基调就是悲伤、哀苦。“群芳贺寿”是宝玉与姊妹、丫头们玩儿得最“放肆”的一次，但这正是最后的高光。群芳归位后，其实是挑明了每个人的命运。贾敬的死亡，也彻底拉开了贾府衰亡的序幕。从他的死开始，大观园乃至贾府的人口们接二连三地逝去，贾府的基业也慢慢地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