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内容提要 丹江口大坝合拢蓄水,毕国宝劝说村民们夜宿山岗上。村民们认为毕国宝说瞎话。李丹花夜里醒来,发现丹江水进村。李丹花逃出村子,拉响了村头的钟,村民逃亡。毕国宝水中救人,被倒塌的房屋埋到了水下。李丹花含泪把自己的新婚被子盖到了国宝的尸体上。
第15章 子夜江水
十天过去了,丹江水在一点一点地往上涨。三官殿区的党委书记秦渠很着急,急忙往县里打报告,请求晚些蓄水。县里往地委、往省里打报告,但得到的答复是:困难自己克服,丹江大坝要按期合拢试闸。屈书记着了急,忙派主抓移民的副县长侯坤到三官殿督查。侯坤县长坐着船,沿着丹江,从县城来到了三官殿。侯坤小时候曾随祖母一起来三官殿上过香,拜过佛。三官殿大门朝东,三进厅院。供奉的是天官、地官、水官。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消灾。因此,三官殿年年香火不断。正月十五,是天官的生日,故叫上元,七月十五,是地官的生日,称为中元,十月十五,是水官的生日,称为下元。每年这三天,前来祈福、消灾之人众多,挤破庙门。那天,祖母在庙会上给侯坤买了顶皮帽子。侯坤戴上,高高兴兴地去看戏,侯坤看罢戏,摸摸头顶,光光的,没有了帽子。侯坤要返回场里找帽子,被祖母拉住了。那么多人,上哪儿找?为此,侯坤后悔了多日,所以至今还记得。丹江水正在涨,三官殿原来的码头已经被水淹了。侯县长在临时码头下了船,步行到了三官殿街。三官殿街已经拆得乱七八糟。街上,到处是残垣断壁,没有个插足的地方。区人委会的办公机构已迁移到了香花,移民搬迁指挥部还没有搬,在三官殿的大殿里办公。侯坤来到三官殿门口,山门已经被拆除,院子里满地是砖块、瓦片和拆下的檩条、椽子。大殿还在。门左右两侧,挂着一幅篆书雕木对联。上联是:天官、地官、人官,只在心官不昧;下联是:求福、赐福、获福,还须积福为先。据说,此对联为宋朝大文学家欧阳修所写。欧阳修年轻的时候,曾随舅父郑生寄居在距此80里水路的淅川龙巢寺。一日,欧阳修来到三官殿,三官殿的方丈便邀请欧阳修为三官殿题一副对联,欧阳修欣然同意,提笔泼墨为三官殿书写楹联,一直保存至今。侯坤走进了搬迁指挥部。指挥部里,秦渠与长江委的专家正围着一张地图,用红铅笔在上面画。一位年轻人守在一台手摇式电话前,对着话筒,大声地喊。侯坤走了进来,人们没有觉察。侯坤站在地图前,看了一阵。秦渠抬起头来,猛然发现了侯坤,吃了一惊,问道:“侯主任,啥时间到的?”侯坤说:“到,刚到,看你们正忙着,俺也跟着学习学习!秦渠说:“唉哟,侯主任,你这不是批评我们吗?谁不知道你在移民这方面经验丰富得很?你这次来,一定要好好帮帮我们。”1959年,侯坤带领移民到青海支边。今年春天,从青海返回后,任城关区委书记。移民工作开始后,县委把侯坤调到县人委会,任副主任,主抓移民工作。侯坤知道,抓移民工作就得抓人心,抓移民就得为移民着想,抓移民就得保证移民的生命安全。在青海,羊圈山的例子太深刻了。100余名乡亲,转眼间就被埋到了沟底,连个尸体也找不回来。那时,他被打成右派,正被拉着四处批斗。听到这个消息,他愤怒了。生命,生命最可贵。失去了生命,就失去了移民的全部。秦渠回答说:“受灾是肯定的,地被淹了,房被拆了。5个大队,4000余人,搬到了山坡上的人家借宿,暂时还没有人员伤亡!”侯坤说:“你立即通知各移民工作队,小队队长以上干部,到指挥部来开会。要迅速安排,加快拆迁进度。每天天黑前,所有涉淹移民大队的人要全部撤离淹没区。家具、粮食暂时搬不了的,人员必须撤离,要确保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秦渠让通讯员迅速把会议通知下去。侯坤又站在地图前,继续询问关于丹江水位的具体情况。魏铁杆、毕国宝、白中举三个人在三官殿指挥部开了会,回到白家庄,太阳还没有落山。男女劳力组成的拆迁队分成两组,正在拆迁,老人、小孩在家中收拾家具。白中举敲响了钟,把没有迁走的人都集合到老槐树下开会,传达指挥部的精神。白家庄没有迁走的还有32户,143人。人们穿着棉袄,提着工具,来到了槐树下。白中举道:“也好,漏了哪一家,出了事,就不好交代了!”白中举大声地咳嗽了两声,道:“都不要说话,开始点名啦!白家周,白家兴……”点罢名。人们静了下来,魏铁杆便开始了讲话。他说:“今天下午,区人委指挥部召开了会,公布了水位线及水涨的速度。为了确保群众的生命安全,公社要求,一是要加快搬迁进度,能够多拆一家,就多拆一家。二是从今晚起,所有线下群众,都移到岗上,村中不允许睡人。如果水不进村,咱们可以白天回来干活儿,夜晚回岗上睡觉。各家住在哪儿,以前都做了安排,今天就不再多说了!”白面坡大声问道:“魏工作员,俺们都住到岗上,家中的家具啊,猪啊、鸡啊什么的,丢失了怎么办?”魏铁杆说:“这个问题,我跟毕工作员、白中举队长在回来的路上商量好了。队里安排劳力,夜里在村中值班,保证不丢失一样东西!”白中举道:“大家就不要再犹豫了。今天早点收工,饭后,各家抱着被褥,领着老的小的,往岗上安排的驻地睡觉。散会!”天黑了,没有一个人抱着被子从村中出来。白中举、魏铁杆、毕国宝三个人分了工。毕国宝从村东,白中举从村南,魏铁杆从村西,撵完人,到村口碰头。分过工,三个人便散到村里,挨家挨户地催,挨家挨户地撵。队长白中举是白家全的大伯,白家全怕白中举。白中举动不动就对他们这些晚辈吼。白家全抱了一床被子,领着老婆孩子,不情愿地离开了家。下一家是白家周。白家周不在家,媳妇梅花领着三个孩子跟婆婆住在家里。梅花说:“俺男人不在家,睡到那大通房里,夜里有男人钻到俺被窝里,把俺那个了,你能负这个责任?”毕国宝说:“嫂子,别那么想,都是乡里乡亲的,谁敢?”毕国宝拽过手,红着脸,说:“嫂子,你快走吧,这是大水,不是闹着玩的。水一上来,你们老的老,小的小,跑都跑不开!”毕国宝、白中举、魏铁杆三个人撵完人,在村口碰了头。他们相互通报了一下情况,都说人撵走了。三个人一起又从村口一家一家地细细地看了一遍,家家的大门上都上了锁,这才分了手,放心睡觉去了。白马车夜晚睡在生产队的马棚里,喂马。婆婆不愿走。李丹花没法,便让婆婆领着雪莲先睡了,自己跟幸福把门锁了,上了山岗。李丹花、白幸福来到岗上,坐了一会儿。庄上的人都悄悄地回了家,两个人坐在岗上,特冷。李丹花说:“咱们回去吧,妈跟雪莲在家,俺担心呢!”李丹花说:“涨啥,早着呢!你没听人们说,水还在河槽里呢。每天上10公分,到咱这里,没有十天半月到不了!”两个人抱着被子,悄悄地回到了村。李丹花开了门,大黄狗叫了一声。丹花低声道:“叫啥?不认识?”大黄狗听到是主人的声音,便摇头摆尾地迎了上来。两个人洗了脚,钻进了被窝。白幸福抱住了李丹花。新婚燕尔,两个人对房事都很感兴趣。李丹花做姑娘时,只是觉得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主要是情感,是生活,是志趣。只要生活宽裕,谈得来,就是美满婚姻。嫁到白家庄,她才发现自己错了。两个人在一起生活,除了柴米油盐、情感、志趣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对爱人身体上的需求。有了与王一东的苦涩接触,李丹花的身体舒畅了,由原来的羞涩、被动,变为渴望、主动。特别是从青海回来以后,她改嫁到三官殿,与白幸福正式结为了夫妻。事情顺畅了,生活宽裕了,她对房事的要求也就迫切了。太阳刚出来,她就盼望天黑。天黑了,她又盼望夜更长些。上了床,便与白幸福缠在一起。半夜醒了,看看睡在自己身边的白幸福,还想要。这天夜里,李丹花一觉醒来,便又缠着白幸福做那事。折腾了好一阵,李丹花想小解。她把脚伸下来,去摸鞋。鞋没有摸着,却探了一脚水。开始,李丹花以为是尿罐倒了。她对幸福道:“呆子,你咋把尿罐绊倒了!”李丹花没法,便点亮了灯。一看,地上全是水,两双鞋漂在水面上,横七竖八的。她觉得不对劲儿,尿罐的尿咋会这么多?她推醒白幸福,大声道:“幸福,你快看,地下全是水!”白幸福翻了个身,说:“你又骗人,你不睡,俺还想睡一会儿呢!”“白幸福,你睁开眼看一看,丹江水来了!”李丹花急了,大声地喊道。白幸福坐了起来,睁眼一看,满屋全是水。水面上,漂着鞋子、衣服、袜子。白幸福说:“真是大水来了。你快喊妈,我来收拾东西!”全家人穿好衣服,出了屋。王凤娃年纪虽然不很大,但裹着小脚,跑起来不利索。出了门,便摔了一跤。衣服全湿了。白幸福背着母亲,李丹花抱着雪莲,胳膊里还提着一个包裹。全家人急急地向岗上逃命。大黄狗跟在后面,边跑边“汪汪”地叫。“水来啦,水来啦——”李丹花边跑,边大声喊。出了院子,往北,水越来越浅。到了大槐树下,李丹花把包袱递给了白幸福,问道:“大大的牛棚不会进水吧?”白幸福说:“牛棚地势高,没问题。咱们就先到牛棚里。”李丹花说:“你领着妈与孩子,先到牛棚里,俺来敲钟,要不,村中非出大事!”李丹花拉了拉白幸福的手,说:“你的身体要紧,还是我来吧!”白幸福明白李丹花的意思,两个人刚做过房事,男人房事后是不能长时间泡在凉水里的。他说:“你要小心,别往村中去,你不熟悉环境,不知道水深浅!”钟声响起来了。宏亮的钟声,划破了暗夜的寂静,在白家庄上空回荡……毕国宝实在太困了,他躺倒用门板支成的床上,一合眼儿,便睡着了。毕国宝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牵着李丹花的手,在丹江河里,蹚着浅浅的河水,跑啊跑!李丹花的脖子还是那么长,胳膊还是那么白,脸上的小酒窝还是那么浅。他们在一个水天相接的地方,终于拥到了一起……深夜的钟声在村中响了起来。魏铁杆站起来,走出仓房,来到谷场上,用手电筒向下一照。村子里白茫茫的,全是水。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狗叫声、蹚水声、喊救声交织在一起。马灯、火把、手电筒亮了起来,在黑夜里闪烁着。毕国宝说:“昨晚人都撵走了,咋还有这么多人在村里?”两个人蹚着水,进了村。魏铁杆站在村口,大声地喊:“乡亲们,不要慌,快往后山岗上跑——“东边地势低,水位深,人不容易逃出来。两个人打着手电筒,帮助社员们背小孩,背老人。人们上来得差不多了。队长白中举站在黑地里,按照从东到西的顺序,大声地点各户的名字。排查结果,还有村东头的白家全、白家周两家。魏铁杆大声说:“乡亲们,咱们都站在山岗上,不要回村。人在,希望就在!现在,共产党员、干部跟我一起回村救人!”毕国宝说:“家全、家周两家都到李家庄去了,我亲眼见的呢!”白面坡道:“去个毬,都在家里呢!村中的人都在骗你们仨,他们在岗上蹲了一会儿,见你们仨回了屋,便也悄悄回村睡了!”毕国宝道:“这问题就严重了。他们俩家住在村南,水位最深,最危险!”队长白中举在前面引路,后面是魏铁杆、毕国宝、吕栓子、白面坡等五名中青年党员。一行五人急急地往村子的南边赶。水越来越深。兵分两路。魏铁杆领着两个人去白家全家,毕国宝、白中举领着两个人去白家周家。毕国宝手握手电筒,蹚着水,艰难地往前走。冰凉的河水淹到了大腿处,刺人的骨。白中举几次倒在了水里,又爬了起来。衣服全湿透了。冷得直打牙磕。一行人到了白家周家门口,听到梅花的尖叫声。这是一座方方正正的小院。堂屋、厢房、楼门。毕国宝用手电照了照,到处是白茫茫的水面。他用手推了推门,楼门在插着。白家周在三官殿供销社工作,梅花领着三个孩子跟老母亲一起住在白家庄。听到钟声,才知道涨了水。她喊醒孩子们,一手抱着女儿英子,一手搀着老母亲,后面跟着大狗、二狗,一家人慌慌张张地往外逃。他们刚走到院子,便听到毕国宝在门外大声地喊:“梅花嫂子,梅花嫂子——”梅花听到毕国宝的喊声,心里稍微镇定了些。她蹚着水,走过来,拉开了门栓。毕国宝用手电照了照。梅花只穿了一件裤衩,上身白花花的,泛着白光。他脱下身上的棉衣,披在了梅花的身上,大声说:“快,大家都伸一把手,把老人小孩都背起来,赶快离开这儿。”毕国宝一边说一边走过来背起白家周的母亲,白中举抱着孩子,一行人急急地往山岗上跑。到了大槐树下,水浅了。梅花扭头一看,发现没有了二狗,急得大哭。毕国宝放下白家周母亲,对队长白中举说:“大伯,你送梅花她们到岗上,我跟面坡一起回去找人!”毕国宝说:“别争了,我毕竟年轻。水太凉,时间长了,你受不了!”毕国宝说着,便跟面坡一起往回走。正在这时,李丹花从大槐树下走了过来,对毕国宝道:“等等,俺跟你一起去!”毕丹花走了过来,拉住了毕国宝的手,说:“不,我要跟你一起去!”水更深了。白家周门口,水位已经淹到胸口。毕国宝大声对白面坡说:“面坡,你们在外面接应,我过去!”毕国宝说:“别去,院里情况复杂,人多了,反而不好。还是我一人进去看看!”毕国宝说着,从李丹花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他用手电筒照了照李丹花,丹花的脸还是那么白,那么美,只是头发有些乱。毕国宝伸出手,理了理李丹花额前的头发,笑道:“等我,我会成功的!”毕国宝握着手电,蹚着水,向院里走去。李丹花望着他的背影,大声喊:“国宝,小心,我等你!”毕国宝转过身,用手电筒向李丹花晃了晃,继续往前走。毕国宝走进了院子。院内,一片漆黑。手电筒的光照在水面上,劈出了一道狭长的云汀。毕国宝打着手电筒,在院里边找边喊:“有人吗?有人吗?”毕国宝喊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堂屋的棚上有人应腔。原来,白二狗见水深,没有跟母亲一起往外走。他沿着梯子爬到了堂屋棚上。毕国宝用手电筒在屋里照了照,发现门后飘着一个木盆。他从棚上抱下白二狗,把他放在大木盆里,推着他往外走。木盆刚漂出堂屋,房子“轰隆”一声,塌了。毕国宝被塌在了屋里,手电筒的光,慢慢沉到了水底。李丹花、白面坡听到响声,急忙蹚着水,走进了院子。白面坡接过木盆,没见毕国宝出来,大声喊:“毕工作员——毕工作员——”“快来人啊,救人啦——”李丹花抱起白二狗站在院外,大声地喊。那嘶裂的声音,在被水淹没的村庄里回荡。几道手电光从岗上下来,白面坡用自己的手电筒向对方发出信号。魏铁杆、白家全、吕栓子、白幸福赶到了现场。岗上,亮起了无数的火把,慢慢地往岗下靠。李丹花见到白幸福,大声地哭喊道:“幸福,快救救国宝,他被塌到屋里了!”李丹花拉着白幸福,在低声地哭泣。她的手在颤抖,身在颤抖,心在颤抖。国宝,一直深深爱着自己的国宝,在生命最紧要的关头,把生的机会留给了别人。李丹花的心里特别后悔,她不该用一成不变的眼光看待国宝。魏铁杆对吕栓子道:“栓子,你背二狗到岗上,让白队长把乡亲们稳住,不要下山。夜黑,看不清水深浅,不小心还会出事!要迅速派人向区人委汇报,请求丹江派船救援!”吕栓子把二狗背到背上,打着手电筒,便往岗上跑。二狗的衣服全湿透了,加上惊吓,在吕栓子的背上不住地抖。白幸福说:“把绳子拴到我腰上,我进去探探水。若遇到危险,你们就拉绳子!”白幸福说:“不要紧,我会水,遇到情况,能抵挡一阵子!”白幸福脱下外面的棉袄,递给了李丹花,把绳子往腰上一拴,打着手电筒,往院中走去。白家周的院子比门外的路低。白幸福一脚踏下,水便淹到脖子上。白幸福踏着水,往正屋走。到了倒塌的房屋前,白幸福举起手,用力往水下沉。水面淹住了白幸福的手,只有手电筒露在外面。他钻出水面,站到半截墙头上,大声喊:“国宝——国宝——,我是幸福,你应声啊!”白幸福根据白面坡介绍的情况,估计毕国宝就在门口。他捊了捊湿漉漉的头发,又一次潜到了水中。水下,全是残砖断瓦,白幸福什么也没有摸到。他的手电筒不亮了,李丹花在院门口看到这种情况,大声地喊:“幸福,快回来,危险!”水冰凉冰凉的,扎人。白幸福冻得直哆嗦,上下牙齿不住地打撞,发出“咯咯”的声音。他踩着水,大声地喊:“拉——绳——”李丹花、白面坡、魏铁杆拉着绳子,一点点地收。白幸福借着绳子的力量,出了院。他哆嗦着说:“水太深,天又黑,什么也看不清。估计国宝怕是……”李丹花把衣服披到丈夫的身上,低声道:“快把棉袄穿上!”李丹花说:“国宝是一个勇敢的人,他是笑着走进去的!”白幸福道:“前天,他还对我说,多为移民做点事,多为群众做点事,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李丹花抽泣着说:“我错怪国宝了,他变了,真的变了!”又有几个火把从岗上下来了。一个木排划了过来,上面站着白中举、吕栓子,还有侯坤副主任、秦渠书记、大队长王光栓。魏铁杆、李丹花、幸福一行人上了木排。吕栓子抱过一坛白酒,说:“喝一口,取取暖!”魏铁杆不,坚持让白幸福先喝。他说:“你就别再推了。你刚潜过水,数你最冷!”白幸福接过来,灌了一气,递给魏铁杆。几个人把酒喝下去,身子暖和了许多。侯坤说:“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个多小时,我已经安排人绑了几个木排,准备新的营救。咱们把木排划到院中,再找找看!”“国宝——国宝——”木排进了院。李丹花、白幸福站在木排上,大声地喊着毕国宝的名字。白中举的心里想起了白家庄一段往事。解放前,一位共产党的伤员藏在白家庄。土匪头子任小秃得知情况后,派兵包围了白家庄,在白家庄大开杀戒。伤员为了保护群众,从地窑里钻了出来,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而现在,这位毕工作员……白中举的眼睛温润了。第二天,毕国宝的尸体从白家周的房屋里扒出来了。他的上身只穿了一件衬衣。胸前的肋骨被砸断了,前后贴在一起,薄薄的。眼睛睁得很大。脸上挂着笑,看不出一点痛苦的样子。李丹花扑在国宝的尸体上,大声地哭,边哭边道:“国宝,你不能死,你睁眼看看,我是丹花啊!你说过,让我等你,你咋说话不算数啊!”梅花过来了,身上还穿着毕国宝的棉衣。她扑在毕国宝的尸体上,大声哭喊:“小兄弟,我对不住你啊,早听你的话,我也不会睡到家里!小兄弟,是我害死了你啊——”王改焕来了。她抚着毕国宝的尸体,泪水啪嗒啪嗒地流下来。她哭道:“小兄弟,你是个好人,俺不该给你找茬儿!”白幸福走了过来,伸手抚了抚毕国宝的眼睑,毕国宝闭上了眼。白幸福低声道:“国宝,一路走好!”众人抬着毕国宝的尸体,回到了谷场上。李丹花走进国宝住的地方,抱起了那床大花被子,盖在了毕国宝的尸体上。侯坤召集了在场的干部,开了一个会议,研究毕国宝的后事及救灾、搬迁等有关事宜。秦渠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打电话告知毕家兴主任,毕国宝是他的独生儿子,这个打击对他来说,真是太大啦!”侯坤说:“最不好向毕主任交差的人是我!当初我到丹江工地上要人,毕家兴就不让国宝来移民工作队。我亲自向县委、县人委,向地区汇报这事儿。秦区长,你组织人员,撰写国宝救人的先进事迹,争取在第一时间见报!”白幸福、李丹花跟魏铁杆一起整理国宝的遗物。一个黄挂包里,有一本日记。红色的塑料皮,有一个毛主席头像。打开日记,上面记录着毕国宝参加工作以来的感悟。到了白家庄,遇到了白幸福、李丹花,他日记的篇幅明显加长。毕国宝在日记中写道:“看到丹花了,她比以前更美丽,更漂亮,更健康。可她成了别人的新娘。她跟白幸福生活得很幸福,我羡慕他们,祝福他们,但心里也有丝丝的酸愁。丹花,我深深爱恋的丹花……幸福还是那么热情,那么厚道,没有一点怨恨俺的样子。他把丹花的嫁妆被子借给俺盖。俺终于明白了,丹花为什么爱他,他的心跟天地一样宽大……”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毕家兴、徐贵丽、屈书记走进了白家庄。白家庄的谷场上放着毕国宝的尸体。白中举把自己的老棺材献出来,把毕国宝装了。毕国宝躺进了白中举那口柏木棺材里,身上穿着白家庄乡亲们赶制的新衣服。上面,盖着李丹花的红花被子。徐贵丽见了棺材,便放声大哭。那声嘶力竭的哭声,惹得人心酸。白家庄的人也陪着流泪。侯坤说:“嫂子,别哭了,要注意身体。国宝是为救移民而牺牲的,他是个好孩子。我们决定开一个追悼会,你看在哪里开好?”徐贵丽用手绢擦了擦眼泪,说:“国宝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像他爹一样多为群众做些事。我的意见是就在这里开,把国宝葬到水淹不住的地方,让他看着丹江,看着他曾经工作过、战斗过的地方!”毕家兴说:“一切按贵丽的意见办!这孩子与他妈最亲。自从参加工作,他一下子长大了。时时处处,就知道疼他妈!”李丹花走了过来,拉住了徐贵丽的手。徐贵丽认出了丹花。李丹花手里拿着一个黄挂包,对徐贵丽说:“姨,这些东西是国宝留下的,你收着!”徐贵丽打开黄挂包,里面有一个日记本,一支英雄牌钢笔,两件换洗衣服。徐贵丽看着国宝的遗物,泪水又涌了出来。徐贵丽知道,国宝心中最爱的就是眼前这位漂亮的姑娘。他的日记中,一定记着不少关于丹花的事。她抹了抹泪,说:“孩子,你拿去吧,国宝想对你说的话,也许在这本子上记着呢!”“姨——”李丹花握着笔记本,扑到贵丽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作者:田野,未完,待续)
下章内容预告 村庄被淹,白家庄被迫分成两个队迁徙。离别的前夜,白马车带领全家人到老槐树下祭奠。槐树下埋着白幸福的亲爹、旧社会德茂昌的老板王茂昌,可丹花与幸福并不知道内情。搬迁后,因为白家庄距离学校太远,队长白中举决定办一所学校。丹花被聘为队校教师,为孩子们上课。
作者简介:田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五四文艺奖获得者,南阳市五个一文艺工程奖获得者,南阳市作家协会理事,淅川县文联副主席,淅川县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在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刊发作品3000余篇,《读者》、《意林》签约作家。出版有散文集《放歌走丹江》、《坐禅谷禅韵》;长篇小说《泪落水中化血痕》;参与主编《魅力淅川》丛书(六卷),撰写的《北京,不渴》微电影剧本拍摄后荣获国家林业部“十佳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