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何剑鸣：回老家过年

回

家

过

年

又到了除夕，在异国他乡没什么年不年的。随手敲几个字，咱也算过年了......

——何剑鸣

醒来发现父亲不在身边。自己躺在三叔的床上。门虽关着，却可以清楚地听到隔壁厨房的忙碌声。

我是昨天跟父亲回老家的。一大早从明光赶火车。挤在走亲戚的人流里，没有座位，扶着座椅的靠背，随着列车开开停停而踉踉跄跄。为了省钱，坐的慢车。站站停，石门山、小溪河、板桥、临淮关、门台子、长淮卫，摇摇晃晃终于到了蚌埠。跟着父亲踢踢踏踏走了两里路到了汽车站，坐上了去河溜公社的班车。累，却快乐着。老家有爷爷奶奶，叔叔姑姑.....好久不见了。

大年三十的河溜清冷。翻身下床，穿好棉裤棉袄棉鞋棉手套，发现奶奶正在拉风箱。爷爷用篱笆捞起一摞馓子，笑眯眯地问，“剑鸣？肚子饿了吧！” 爷爷家的土灶很大，有两个灶头，烧的是柴火，草垛堆满了高粱杆，芝麻杆、树枝和杂草。

爸爸一早起来，大概出门散步去了。这是他的故乡，总有他惦记的一草一木。其实河溜是我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家史上溯六百年都在涡河两岸。

我执意让奶奶休息，虽人小做不了什么，但拉风箱添柴还是会的。奶奶把面粉、芝麻和盐混合，加水揉成稍硬的面团。爷爷擀成面皮，切出馄炖皮大小，然后放进煮沸的热油里炸。微黄就起锅，捞出在铁丝做的架子上晾干。河溜叫做焦叶，我们明光没有这种吃食。

这时小姑带来一双草鞋，叫茅窝子。让我穿上。这是很奇怪的一双鞋。木底，是用芦花、稻草、茅草、梭草、苘麻、羽毛等等一圈一圈编织成的。咱明光也没有这种茅窝子，穿起来居然比棉鞋还暖和，走起路来，哒哒作响。小姑接过了风箱，我要到院子里试试。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吃完早饭，三叔带我去赶集。我们穿过九连塘，到了集上。河溜毕竟是乡镇，比县城小多了。但大年三十集上还是热闹。街上有卖馓子的、焦叶的、油条的，咱不买爷爷奶奶正在家里做。三叔买了几斤鲜肉，那是奶奶特意交代的，晚上包荠菜饺子。荠菜她们前几天已经在田里采好了。那时，一年大概才能吃上一次肉。吃了肉才算过了个年。三叔买了一刀红纸，又买了两个红色的纸灯笼。初三晚上我就可以跟着小姑打着灯笼上街游行了。小姑说，届时街上提灯笼的孩子很多的。

爷爷早已炸好了馓子、焦叶、豆腐圆子。他接过三叔带回的红纸，裁纸，研墨开始写对联。爷爷幼时念过私塾，一手毛笔字苍劲有力。三叔忙着各种贴，大门小门就不用说了，灶头、房梁上也贴得喜庆。

午饭后，小姑带我去涡河大坝看帆船。涡河在这里拐了一个弯，水流略缓。河溜集多少年来都是一个重要港口。咱明光城里是看不到大帆船的。在大坝上，只见长帆高悬，行旅乘风逆流而上。那些帆船在童年的我看来都是庞然大物。一船船的男女老幼陆陆续续上岸，一船船又带着年货而走......

其实这是四十六年前的春节了。清苦、贫困但不失欢乐。爷爷奶奶早已过世，叔叔婶婶们也垂垂老矣。故乡亲人们的音容笑貌却时时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