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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忘年交

文〡曾庆蓉

前几天,过去的同事诸医师打来电话,说他们要再去美国看儿子,特来打个招呼。说起诸医师夫妇,还真有不少趣话。
诸医师以前是我的同事,当时他们一家就住在我隔壁。我们的房子是办公楼改建成宿舍,共用走廊。因为不是单元房,大家习惯都把房门敞开,通风透气。这样交流起来可方便多了。我常常菜还在锅里,却跑去看她在做什么好吃的;她也会在做饭的空儿时来闲话几句。论年龄她比我大二十多岁,奇怪的是我们在一起从没有年龄上的障碍。多年之后,我们依然可以深聊到半夜。从读书到工作,再到周围的人事,我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彼此都无任何秘密可言。甚至到家庭最隐私的存款,彼此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别人常说,“你俩特像母女。”她总是很委屈的说:“曾医生不愿意,一直就没个态度。”背地里我也对朋友说:“不行,诸医生不比我能干,不像长辈,找不到感觉。”说归说,我们依然常在一块玩儿。她有两个虎头虎脑的儿子,还有一个寡言但很刚性的丈夫。她自己却永远是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
每天早晨他们一家人个个手捧一本书,排排坐,像是上早自习一般。更好玩的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坐在当时已很少见的一张长条凳上学习。诸医生的待遇是最好的,可以坐在靠背椅上。不是她家庭条件不好,买不起沙发。而是她老公说这样很好,过去的人都这么生活的。
她老公贺医生是明光很有名的眼科大夫,兼任市医院的副院长。说起她的丈夫,诸医生常眼泪汪汪,丈夫下手好重,打儿子从不手软。她不止一次愤愤地说道:“我气死啦!他好可恶!我忍无可忍了,我要和他拚啦!”说这话时,看她气是真的。但拚命纯属好笑,等说到“拚”字时,她已是软得没多少气力了。她说,“贺医生这人,生起气来真要命,真是怒发冲冠,毛都是一根根竖起的,惹不起他。”结果是她那俩儿子不是一般的优秀。待以后有人问起他们是如何教子有方时,儿子们笑道:“不知道,我爸爸是法西斯,拳头式的教育。”私下我也和她探讨过他们成功的秘诀,结论是贺医生一巴掌拍开了儿子脑门上的某个神秘穴位。从此儿子们的智慧就一发而不可收了。只是这穴位不好找啊!诸君不可以随便乱试的。
再说她这位老公可不是一般地正直。在私人电话还很稀奇的时候,市医院按级别可以免费给他家安装一部。开始他坚决不要,那是自觉的反腐败吧!诸医师找我,她说:“你去说他吧,我讲他不信,这人太拗,你说道理给他听去。”我说什么啊?我这么说了:“贺医师,你装上电话吧,你不装,别的院长也不好办。按规定也没错,所有单位负责人家中都有。如果你觉得不好,退一步,只接不打,也不会浪费公款。况且医院有事,有急诊找你也方便啊,也是工作的需要。”他想想也是,也要考虑到别人吧!以后私事上果然很少往外打电话,都是儿子从外地打电话回来,也算没违背他心中的原则。
别看贺医生耿直,但对病人可不是一般的细心。每次手术后,无论第二天他当不当班,清晨总是早早亲自去病房察看病人的状况。病人术后痊愈,出于感激,有老乡提着土特产来谢他,什么麻油、老母鸡一类的,照例是不让进门。推得脸红脖子粗,不知道的以为打架呢!急了,他把人家的东西放马路上去,让人哭笑不得。我们常笑道,“你们都不要,我们去把母鸡拿来炖汤好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住在这层办公楼式的宿舍里。这层楼一直被院子里同事戏称平均学历最高的楼层。直到我工作调动离开,他们两口子还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其中不是没有机会住好的单元房,而是他们习惯喝防疫站的深井水。这儿的饮水是深井高压上来,甜甜的,化验过的微量元素成份是近乎矿泉水的标准,口感非池河自来水可比。仅一条理由就让他们在这院子里多住了许多年。
他们这对夫妻真是互补的可以,一刚一柔。虽然妻子斗争不止,两人却不红脸的。贺医生虽常凶儿子,对妻子很温柔。说话轻声慢语,倒是很少看到他发怒的模样。
后来他们两儿子移居美国,老俩口一直自己在国内生活,偶尔为了看孙子,去国外探亲。刚开始去签证,人家还不让他们去。理由是两儿子都在美国,有移民倾向。美国鬼子不了解他们啊,他们才不要移民呢。鬼子之心,度君子之腹!贺医生连外国最好看的小说都不看的,他移民做什么?会把他脑袋弄坏的,纯中国爷们!不过,他对子女的选择表示尊重,孙子还是要看的。尽管我们常笑他去看美国小孩,带外国孙子。
老两位探亲回来后仍然生活简朴,变化是每年出外旅游走走。家里简单的装修了一下,宗旨还是简朴。不变的习惯依然是看书,外加在电脑上看看孙子。
我常想,谁说上天不存在神灵。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对善良和正直的最好回报。子孙安康,晚年祥和。他们身上有中国知识分子最难能可贵的品质,不计得失,安于清贫。
祝福我的忘年交朋友!好人一生平安!我等着他们回来。

图片:网络

编辑:董祖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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