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那个年代“沉闷”的钟声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悲欢离合都曾有过,这样执着为什么……”
每当唱起电视剧《渴望》这支红遍华夏大地的经典插曲时,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幼时生产队那沉闷的钟声,犹如触动心中那根埋藏于心灵深处的琴弦,旋即弹起苦涩艰苦的旋律,一幕幕往事涌心怀,弥漫在心头挥之不去。
“那是一段国家的历史,那是一段民族的岁月。”有人说,生产队时期那各种各样的钟,鸣奏着一个村庄岁月深处的音韵,它已经成为一个不太久远的历史符号,曾承载过社员的喜怒哀乐,演绎过农业生产生活的话剧。因此,我从钟声中长大,那钟声给了我一些欢乐,但带给我更多的是忧愁。
我的家乡地处潴龙河畔迁庄村,那时实行是人民公社制度,各村为生产大队,大队再设立若干个生产小队,而小队的生产,则由家长式的生产队长管理。而我们村共有18个生产队,我家原先属于第七生产队,由于我父亲懂会计,后来从第七队调到第二生产队担任会计之职。我们生产队的那口粗似脸盆状如老头毡帽的的铸铁钟,就悬挂在离我家一户之隔的生产队长家的门口一棵歪脖榆树上,我觉得自己与生产队长之子是同龄伙伴,且自家与生产队长家近在咫尺,好像皇城根下的老百姓,亦如与皇亲有点关系似的,觉得居高临下有点优越感似的。但那口高高垂吊的老头毡帽的大钟,铁面无私,除生产队长一家人及其皇亲之外,对社员们都是一视同仁,令人胆战心惊,听到钟声后如闻战鼓一般,人们会纷纷跑到生产队长家或者在门口集合等待分派下地劳动,那种气氛犹如战前大元帅点将一般,军令如山,不得违抗。因为生产队长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而生产队那口钟就是生产队长绝对权利的化身和象征, 那也是生产队的中枢神经,每天准时敲响的钟声,就像一个巨大的磁场释放着神魔般的力量,就像古代县衙门前的鼓一样,威严而神秘。因而,钟声在村民上工、开会和其他聚会的信号,由生产队长亲自来敲,那就是命令、就是号角。记得小时候,生产队常常白天干活晚上开会,以便总结当天工作,布置明天工作。这时候,也是孩子们最高兴的时候,跟屁虫似的紧拽着大人的一角,急匆匆地赶到生产队开会现场。那鼎沸的人群,是孩子们的生活乐园,在人堆里钻来钻去,捉迷藏,追逐嬉戏,好不热闹。
那口钟曾记载了多少人欢笑与酸楚:几多欢乐,几多忧愁。在我的记忆里,村民们都怕年关生产队的“钟声”,因为年终生产队要结算。人多而挣工分少的人家,拿不出口粮钱而发愁,而挣工分多的人家又分不了多少红而心酸。我家属于前者。即便是生产队的口粮钱不要缴纳,我家的日子也是青黄不接,因为生产队所分的口粮,简直是杯水车薪,吃饭问题仍然是个“无底洞”。穷则思变。我的父母就在队里收工时候,在柳条编织的背框里偷偷地拔点花生、掰点青玉米之类的农作物。为了不被村里民兵搜查后游街示众,就在上面掩盖上一些草背回家,以此解决家中“无米之炊”的问题。但是,这绝非长久之计。有一年的麦收之后,我父亲在村西两个村交界处发现了一处大约一亩多的废弃墓地,他便开荒种植了小米。小米也俗称“谷子”,既可蒸、煮,又能磨成面粉做大饼,蒸窝头,而且营养价值高。“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当年的那块荒地喜获了大丰收,全家终于吃上了金灿灿的小米饭。但是,好景不长,由于有人告密,很快我家被绳之以法,并将那块开荒之地充为集体所有。
有人说,时间是一个照妖镜,不管曾经包装多好,终将原形毕露。这个被赞誉为“人民公社好”的时代产物,运行了25年之后终于完成了历史使命。
作者:陈玉洲,河北省博野县人,著有《法卡山上木棉红》,多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