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琯浮沉(资治通鉴卷二一九之一)
至德元载九月丙子(二十五日),李亨到达顺化郡。韦见素等人奉玄宗命令,从成都带着传国宝器和玉册赶到顺化。李亨不肯接,他说:“近来考虑到中原战乱,所以暂时统领百官,我怎么敢乘此危机时刻,继承皇位呢!(比以中原未靖,权总百官,岂敢乘危,遽为传袭!)”群臣纷纷劝进,李亨坚决不答应,他把传国宝器和玉册放置在另一座殿中,每天早晚像礼拜父母那样前去问安。
李亨觉得韦见素原来曾依附过杨国忠,认为他人品不佳,所以对他很冷淡。又久闻房琯的声名,所以对他很热情。房琯对李亨谈及时事时,往往慷慨激昂,以至李亨为之而动情,所以遇上军国大事时李亨愿意多和房琯商议。房琯也以平定天下为已任,知无不言,其他的宰相们都只能拱手避位。
房琯喜欢接交朋友,爱高谈阔论,他曾引荐了许多知名士人,而鄙视那些没什么名气的人,所以也得罪了不少人。后来,北海太守贺兰进明到达行在,李亨吩咐房琯任命贺兰进明为南海太守,兼御史大夫,同时充任岭南节度使,而房琯却私改皇命,仅任命贺兰进明为代理御史大夫。贺兰进明入朝谢恩时,李亨感到奇怪。贺兰进明乘机说自己曾经和房琯有矛盾,并说:“西晋任用王衍为三公,因为王衍崇尚浮华虚名,致使五胡乱华,最终造成中原沦陷。现在房琯也喜欢发表迂阔不切实际的言论以获得虚名,所引荐的人也都是轻浮之辈,他真算得上是第二个王衍!陛下任用这样的人为宰相,恐怕对国家不利。再说房琯在成都辅佐太上皇,唆使太上皇让陛下和诸王分别为各道节度使,把陛下分置在塞外荒凉的地方,又把自己的亲信私党分别安插在各地,使他们统领大权。房琯的心思是不管皇上的那一个儿子得天下继皇位,自己都会大富大贵,这难道是忠臣应该做的事吗!(晋用王衍为三公,祖尚浮虚,致中原板荡。今房琯专为迂阔大言以立虚名,所引用皆浮华之党,真王衍之比也!陛下用为宰相,恐非社稷之福。且琯在南朝佐上皇,使陛下与诸王分领诸道节制,仍置陛下于沙塞空虚之地,又布私党于诸道,使统大权。其意以为上皇一子得天下,则己不失富贵,此岂忠臣所为乎!)”李亨觉得贺兰进明的话很对,因此慢慢地疏远了房琯。
后来,房琯上疏李亨,请求亲自率兵收复两京。李亨顺势同意了他的请求,于是就加封房琯为持节、招讨西京兼防御蒲、漳两关兵马及节度等使。房琯又提出由自己挑选部下参佐,于是他以御史中丞邓景山为副将,户部侍郎李揖为行军司马,给事中刘秩为参谋。临行前,李亨又命兵部尚书王思礼去协助房𤤁琯。房琯把军务大事都交给李揖和刘秩处理。然而这两个人都是文弱书生,并不懂得军事。房琯却不以为然,他对人说:“叛军的精锐壮士曳落河虽然多,但又怎么能够敌得过我的谋士刘秩呢!(贼曳落河虽多,安能敌我刘秩!)”房琯把自己的部队分成三军:副将杨希文率南军,从宜寿县进攻;刘贵哲率领中军,从武功县进攻;李光进(李光弼的弟弟)率领北军,从奉天县进攻。
房琯命中军与北军为前锋,庚子(二十日)大军到达便桥。辛丑(二十一日),两军与叛军将领安守忠相遇于咸阳的陈涛斜。房琯效法古人,用战车进攻,他把二千辆牛车组成车阵,让步、骑兵两边护卫。叛军顺风擂鼓呼喊,牛受到惊吓。这时,叛军又放火焚烧战车,顿时战阵大乱,人畜相杂,唐军死伤达四万余人,逃命存活的仅数千名。癸卯(二十三日),房琯亲率南军,又被叛军打得大败,南军主将杨希文与中军主将刘贵哲都投降了叛军。李亨得知房琯大败的消息后十分愤怒,本想严厉处置。后经李泌从中劝解,肃宗才赦免了房琯,并仍像过去那样对待他。
房琯为人高傲,这时国家正处于危难之际,而房琯却经常推说有病不上朝,不积极处理自己职权内的政事,每天只和庶子刘秩、谏议大夫李揖高谈佛教与道教,有时听自己的门客董庭兰弹琴。门客董庭兰因受房琯宠幸,也借此弄权谋利。后来,御史上奏说董庭兰受贿,李亨以此贬房琯为太子少师,同时任命谏议大夫张镐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李亨常常召纳僧人数百名在宫内作道场,早晚诵读佛经。张镐进谏说:“帝王应该修治德行以平乱安民,从没有听说过布施僧人能使天下太平的!(帝王当修德以弭乱安人,未闻饭僧可致太平也!)”李亨认为他说的对。
房琯紧跟玄宗逃难,不可谓不忠。然而身处乱世,作为好名声的士大夫,房琯并不适应这种环境。如果在盛世,房琯也许能够成为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