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娃自传第八章第二节丨伪装者

这是我们第一次来到洛杉矶。我们从IMG和尼克那里得到了一笔钱,但并没有太多别的事情要去做,所以花得很节省。当我们去租车的时候,发现他们弄错了订单,竟然给我们提供了一辆野马跑车,对此我感到很兴奋。我们行驶在烟雾弥漫的高速公路上,窗外的景色让我眼花缭乱,棕榈树摇曳在道路两旁,周边的豪宅目不暇接,高耸的山脉在远处连绵不断,宽阔的林荫大道直达太平洋沿岸,当然那也是美国西部的尽头。

当我们到了那里后,我换上了网球服。罗伯特·兰斯多普一个人坐在球场旁边的椅子上。在我看来,他就像是一位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老人,弯着腰蜷缩成一个防御的姿势,他可能是抽筋了。当时他在打着电话,这就是他弯着腰的原因,一开始我没有看出来。我小心翼翼地朝他走去,“你好,罗伯特?”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所以我更大声地又说了一遍,“你好,罗伯特?”我喊了几声之后,把包放了下来,然后开始做拉伸运动,好像我正在热身一样。事实上我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这时他终于回应我了,但他的表情似乎在暗示:“你到底是谁?”

我说:“您好,我是玛利亚·莎拉波娃,我来到这里是想要得到您的指导。”

“抬起你的屁股,赶紧滚到球场上去。”

那是他当时的原话。这是我们第一次谈话,或许这就是他平常说话的语气。我知道现在离成功已经很近了。他有他自己的方式来击败你,他会让你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但我也有自己的方式去安抚一位脾气暴躁的老男人。一直以来,我脑子里都有一个声音,“我知道你终将会喜欢我的。”

我拿起了球拍,走到了球场的另外一边。罗伯特用了五分钟的时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嘴里一直在骂着脏话。Oh, fuck. Shit, fuck, shit. 当时我父亲一直站在那里,但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我看了看他,好像在向他暗示:“天哪,爸爸,您看看这个疯子!您带我来见他的想法真是太好了。”这时罗伯特终于来到了球场上,他推着一个大约有500个网球的钢丝车,而我站在底线后面,因为我热身的方式就是在底线后面来回击球。他怒视着我,朝我喊道:“你他妈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几乎是笑着对他说,因为我做的一切明显都是错的,“我想我是在热身。”

原来他这个教练只是一直在喂球,一个接着一个地喂球,就像一台机器一样。他不会朝你发力,也不会上网截击,他只是一直在喂球,而你只需要一直击球就行。他朝我喊:“把你的屁股抬到底线上去。”

好的,我站到了底线外面,这时他开始喂那些让我感到很舒服的球,在这方面他有着难以置信的天赋,他能够一直给你喂速度和节奏不变的球,一个小时之后,即使闭上眼睛,你也能流畅有力地把球回过去。

写这本书的时候,我和罗伯特有过交谈。他在厨房里沏了一杯咖啡,然后坐下来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长港滩,那里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帆船和油轮。这让他陷入沉思之中,他喜欢说话,也喜欢回顾往事。他珍存了一些纪念品,其中也有我们在一起的那几年留下的痕迹,比如照片和球拍,甚至还有我为他做的一张拼贴画(闲来无事的时候,我还是会做一些拼贴画的)①。他很平静愉快地谈起了过往岁月,但当年这些事情发生时他可一点也不平静,一点也不高兴。他真是很奇怪呀。

我问他是否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当然了。”

“你对我的印象是什么?”

“你当时很瘦小,但是你的跑动能力很强。你的正手不太好,甚至可以说很差。你不会打斜线。我记得在第一次训练结束后,尤里问我:‘兰斯多普,你认为我女儿怎么样?’我说,‘她很出色,但是她的正手很差劲。’”

我把兰斯多普写到了日记里面,下面是第一篇日记里的一部分。

兰斯多普身上最大的优点便是他从不讲废话。如果你很差,他会直接告诉你;如果你的动作变形,他会直接告诉你要去改正。他不关心你是否累了,不关心是否已经到了体能极限,他会让你一直前进。

罗伯特其实是一个伪装者,这是一种表演,甚至是某种形式的考验。如果你是一个不能接受批评的人,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如果你受不了重话,那么你和兰斯多普不会合作下去的。他是一个奇怪的人,但是内心却很善良。他看起来很吓人,但那只限于你还不了解他的时候。当你和他经历更多事情之后,才能真正看懂这个人。当你第一次见到他时,会有着不美好的经历,你会认为他很令人讨厌。但在我非常年轻的时候,我就已经能够与这些难缠的人相处,这是我在童年时候培养的能力。我总是能够做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就是我的哲学。

很快我就形成了一套新的生活节奏。我还生活在佛罗里达,在波利泰利网校里训练,但是在每个月底会飞往洛杉矶,在那里我会和兰斯多普一起训练一个星期。一开始,我父亲和我住在里维埃拉俱乐部旁边的一家廉价酒店中,后来,罗伯特为了让我们省点钱,联系了自己学生的家长,看看我们能否住到他们家里。拉波尔特一家人很爽快地同意了。他们住在帕洛斯维尔德的一栋大房子里,两个孩子的名字叫谢恩和埃斯特尔。当我们第一次到那里时,一个小女孩打开了门,她当时不满9岁,有着波浪形的头发,脸上长着雀斑。她看起来很疑惑,为什么这个金头发的瘦小女孩和她爸爸会站在她的家门口,手里面还提着行李箱呢?但我们俩很快就玩到一块去了,可能是因为在我来之前她只能和哥哥一起打篮球吧。她成为了我未来生活中最亲近的一个小姐妹。她也打网球,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把精力放到了学习上。在她上学的时候,我会耐心地等她起床,然后帮她挑选一套衣服。我们会一起走一段路,然后会在交叉路口分开,她去学校,我去学校后面的公共球场和尤里一起练习发球。我能够看到她坐在教室里面,我会朝着她挥手,当然她会假装没有看见,要不然被老师发现就会有麻烦了。

在每天傍晚的时候,我们俩人会在后院一起跳蹦床直到天黑,或者玩到精疲力竭。有时,尤里会来叫我,因为我们要一起探讨第二天的训练计划。

我们一起编了许多角色扮演类的游戏。我们最喜欢的是银行游戏,一个人拿着登记表,一个人拿着亲手用纸做成的支票;还有福尔摩斯侦探游戏,一个人负责策划犯罪,另一个人负责解开悬疑。当《哈利·波特》出版时,我们会比赛看谁先能把它全部读完。

注释:①莎娃在自传前半部分有提到过,她宿舍的其他人闲暇时会用埃尔默胶水制作明星的粘贴画,而她提到她不喜欢这种方式,认为这是在浪费时间,应该把精力都用在球场上面。(来源:网球之家 作者:Maria Sharapova 编译: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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