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都在日子里
当准备写下这篇文章时,我仔细回想父母在几十年的生活中到底有没有爱情,我首先想到母亲曾说过这样的话,权作标题。
我父母是在我们这个城市刚刚解放后经组织介绍认识并结合的,他们都是共产党员。
父亲是37年前参加革命的,打过仗,因战斗中负伤没有随大部队南下,父亲在老家有过家庭,有儿女,媳妇病故,因一直忙于革命工作未再迎娶。解放后父亲先后在地区行署任科长,后来为支援地方开展工作,主动报名到一个古老的县城任城关镇镇长,直到退休。他从来不攀名利地位,直到晚年生病了,政府的人接他去住院住干部病房他都推辞不住,即便拧不过住进去了,也是稍见好就匆匆出院,他说,搞特殊心理不安生;待我长大后,父亲的老部下回到我们这个地方,有的做了厅长,有的做了市长,我问父亲,为什么你是老革命却做了个小小的镇长?父亲笑笑说,干革命不是为做官,他们有能力做厅长、市长,都是为人民服务。
母亲是孤儿,她的父母在战乱年代去世,仅有的一个妹妹也因病去世,母亲13岁时,她五叔说:妞,五叔给你找条活路吧,就带着母亲来到这个城市,五叔我应该叫五姥爷,特别爱喝酒,他拿了财主五块大洋就去喝酒,却把我母亲推进了火坑,给一个姓樊的老财主做了小老婆。母亲在财主家像进了鬼门关,从不许她出门,常常受大老婆的打骂,还要伺候老财主,他稍不满意就把母亲吊在小南屋里。直到母亲生下一个儿子后,财主家才允许母亲出门,母亲在看病过程中结识了以大夫身份作掩护的地下共产党员,从此母亲积极参加地下党组织的活动,传递情报,组织妇女办识字班。解放后母亲积极争取妇女解放,拉着我同母异父的哥哥,勇敢地第一个走上人们法院的法庭;提出妇女要解放,必须废除所有的买卖婚姻,人民法院支持母亲的诉求,解除了母亲的买卖婚姻。母亲像获得了第二次生命一样,更加积极参加党的活动和社区工作,并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还被选为市第一届直至后来第十三届人民代表和省级妇女代表。
就这样父母结合啦。
至于他们有没有爱情,我不知道,从我记事开始,记得他们经常吵架,但是,他们一直都对组织的安排像遵守纪律一样珍惜,相伴到老,从没分开。父亲从来没有在我们儿女面前说起母亲的旧事,对待我同母异父的哥哥更是关心爱护。记得那年,哥哥参加文革被打伤,父亲连夜步行百里背着哥哥把他送回老家养伤。刚刚兴起使用煤气罐时,政府给我们家分发了一套,父亲毫不犹豫把煤气罐让哥哥拿走,母亲提出反对,父亲却说,他上班起早贪黑比我们更需要。母亲也是对前边的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关心,政府为了照顾老干部允许把没结婚的儿女的农村户口调进城市,母亲就积极办理,把我同父异母小姐姐的户口调进了城市,当父亲知道后大发雷霆,两人又是大吵一架,父亲大喊着说:我进城了,儿女也进城了,乡亲们怎么看我,我这是为革命吗,是为人民服务?还是为自己服务?后来硬是把小姐姐的户口退回去了。小姐姐每每提起此事还在埋怨父亲。父亲退休后仍然退而不休,在办事处里组织务工队,把街道没有工作收入的居民组织起来参加粉刷、糊纸盒,父亲拖着病体四处联系接活;母亲则是担任着两个街道的居委会主任的工作,每个家庭的事没有她不知道的,不论刮风下雨还是正在吃饭睡觉,甚至生病,只要有人来找她调解,拔起腿就走,我们家也俨然成为永远不下班的办事处和居委会。父母的吵架也在继续着。后来,我渐渐听清楚他们吵架的内容,大都是为工作上的事在争辩。
父亲去世后,我曾问过悲伤中的母亲:你们年龄相差不少,有爱情吗,母亲暗淡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亮光,说,什么叫爱情,要说有,那爱情都在日子里。
父母的爱情,都在日子里一点点地润化着我们家众多儿女,他们是我们尊敬的父母,也是我们学习的革命前辈,他们的爱情中更多的是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