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松木：箕山朝圣
箕 山 朝 圣
文 / 常松木
箕山，在登封的山脉中实在算不上伟丈夫，700多米的海拔，太小儿科了。然而，正应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箕山的名望在登封却仅次于中岳嵩山，在古代文化典籍中闪耀着她熠熠的光辉。箕山的扬名天下不是因为有“仙”，而是因为一位贤人高士，他就是许由。因为许由，尧帝来访，太史公来凭吊，武则天来撰写了《许由庙碑》。
我先后登箕山七八次，每次都是专程去朝拜你，而每次朝拜时，一想到你身为许氏部落首领，却能够婉拒唐尧禅让天下，而是避进箕山，几番躲过唐尧的“纠缠”，就心潮澎湃，思绪万千，对你朝拜复朝拜的念头就悄然而生。
我是满怀崇敬之情来的，你还是那样清心避世，让山岚云雾把箕山隐藏起来。你该不会拒绝我这无名之辈吧，我不会给你官职，也不会给你美食，我能给予的仅只是我的深情啊。站在许由庙里，站在你的塑像前，我们相互细细端详，你还是那样慈祥，你还是那样平和，没有部落首领的威严，没有千古高士的故作飘逸，更没有神灵的恐怖。许由庙帮本为许由祠，不知道建于何时，公元前123年，颍川太守朱宠扩修时，改祠为庙，并修建了高大的庙阙，如今阙已不存，不过这也正符合你不事张扬的个性。凝望着你的双眸，我的思绪又振翼穿过几千年的历史隧道对你作一次历史的追忆。
你本来生活在登封西部的黄城一带，唐尧巡狩天下，来到中岳时，见到这里民阜物丰，五谷丰登，人民安居乐业，喜出望外，心想这里一定有高人治理，就产生了禅让的想法。当见到你时，尧帝彻底折服了，就说：“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子，吾自视缺然，请至天下。”你微笑着回答：“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子宾也，我将为宾乎？”尧帝三番五次地恳请，你再三地礼让，结果仅在登封君召乡留下了一个“三过尧”的村名，尧帝无奈只好离去。回帝都后的尧帝心有不甘，就又派使臣携带玉玺来委任你为九州长，而你这次却面带不悦之色：“吾志在青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耕田而食，凿井而饮，帝力与此同时何由哉？”为了躲避尧帝的打扰，你索性躲进了箕山。来到箕山后，你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洗净被尧帝的话语染污的耳朵。于是你就来到了一眼清汪的泉水边，细细地冲啊洗啊。这时，你的好朋友巢父牵着牛来饮牛，一看到你在洗耳朵，就问你为什么，当你一说缘由后，和你同样清心寡欲的巢父牵起牛就往上游走去，他怕你洗过耳朵的水脏污了他的牛嘴。你以为可以安静地生活在箕山了，你就把水瓢挂在树枝上，谁知，一阵风来，水瓢却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你就随手将水瓢扔在山崖下。这可不是我瞎编的故事，有箕山上的洗耳泉、饮牛坑、弃瓢崖为证，有《庄子·让王》、蔡邕《琴操·箕山操》、郑樵《通志·金石略》等典籍中的记载为证。
从历史的沉思中走出后，我绕过那片“烂尾工程”，顺着石阶前行，穿过了望嵩门，来到了平坦的箕山顶部。高耸的电视发射塔是在传播你的声名吧，满目皆是的槐树、柏树是在证明你的高洁吧，这样想着，就忽略了那两座高大的石碑，穿过了石寨门，来到了你的词堂前，原先祭祀你的祠堂改成了庙宇，你的子孙不想把你当成神灵，他们坚信“根在箕山，祖乃许由”，就又修建了这座许由词，柱子上的那幅对联“远避神尧谢九州，至今一冢犹岿然”，又把我引向了你的墓冢。汉代历史学家司马迁的《史记》中说：“余登箕山，上有许由墓焉。”你的安息之地是用石块砌封的，墓前有一通石碑，上刻“箕山公神许由之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虽说你带着许氏部落后来迁居到了许昌、鄢陵一带，可你的后人却没有忘记箕山，在你死后把你葬在了箕山。埋葬你时，人们深怕黄土玷污你的清白，就用颍河的白沙来掩埋你高贵的身躯。而那个尧帝，听说你仙逝后，又一次违背你的意愿封你为箕山公神，这一次你是无法拒绝了，于是这一封号，就保留到了今天；于是箕山就成了你，你也就成了箕山；于是，箕山就成了人们一处的朝拜之地。
自此以后，人们便尊你为“隐士鼻祖”，而箕山、颍水、巢父也沾了你的光，只要一提起“箕山之志”、“箕颍”、“巢许”等典故，人们就会想到你，想到你的志向，想到你的美德。清代诗人桑调元《颍水》中的诗句：“如闻洗耳人，溯流牵我犊。龙卧有青山，蝉蜕无黄屋。澄波流至今，高士见不数”，就是有力的说明。唐代时，有一个叫田游岩的人，因嫉妒唐高宗、武则天给予道教茅山宗十世传人潘师正的优厚礼遇，一气之下来到箕山来与你结伴，自号为“由东邻”。田游岩这样一个讲究名分、讲究待遇的人，你会接纳他吗？
箕山本是你的清静之地，可自从汉武帝狩猎发现这里夏日凉爽异常时，你就不断受到打扰了。 “箕阴避暑”后来成为了中岳八大景之一，人们想到箕山，多半程度上是想到了“夏避箕阴溽暑收”。明代登封县令傅梅有诗云：“独爱云林境界幽，绿荫蔽日翠光浮。弃瓢崖畔排烦热，洗耳溪边枕细流。没有凉风来树底，更无尘事到心头。许由巢父今安在，千古箕山五月秋。”现在有了空调、电扇，夏日人们再也不愿上山了，你又可以清静了。
我也怕打扰你啊，可我想用心灵和你交流，“意得两契如，言尽共忘喻”，那是一个怎样的境界啊。不过下山前，我还要告诉你，在你殁后约两千年后，人们又传说着这样一句话：“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我不想按照这个标准来让你对号入座，你的责任心太强，你只想带领好许氏部落，你也许怕你的能力不能胜任九州长的职位，太谦虚了。现在人们常说，过于谦虚就是骄傲，可你是按你的行事风格来行事的，你生怕落个尸位素餐的名声。我尊重你的选择，因为让贤也是一种美德。
作者简介：
常松木，河南登封人。2003年4月，任《嵩山风》执行主编，编辑出版《嵩岳作家文丛》系列丛书，后又出版诗集《钟情嵩山》，与人合著了《嵩山少林寺旅游指南》《嵩山文化》《中岳嵩山中国书画名家邀请展》等著作。散文《少林读瀑》《冬游九龙潭》被中国散文学会分别评为二、三等奖。2007年，出版集散文、游记、美文、随笔于一体的专著《嵩岳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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