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春秋(二十一)
作者:朱海洪
沪语改写:边秦翌
沪语讲述:王浩峰
第二天,金伟成穿仔双小皮鞋来寻阿跷。阿跷一句闲话也勿讲,马上拿伊个小皮鞋擦得晶晶亮,旁边个小朋友眼乌珠侪瞪大了,邪气眼痒。
有辰光呒没生意,阿跷就拨伊个拐杖隑勒墙角,自家懒洋洋个靠勒墙壁坐勒地浪向,看人来车往,朝对面“新闸救火会”个红房子发呆。太阳落山,伊再撑起拐杖,揹勒鞋箱,勒勒夕阳个余晖里,拖一根长长个背影一家头回去。
春去秋来、朝至暮归,阿跷一直勒“天乐”门口头摆摊擦皮鞋。伊个皮鞋摊搭对过个红房子摆勒一道,倒是十字路口个一道风景。
终于有一天,红房子还勒海,阿跷消失勿看见了。我勿晓得阿跷为啥消失;我只晓得,阿跷消失了,擦皮鞋迭个行当也就消失了。
真个!从此以后,我就再也呒没勒勒上海马路浪看到过“擦皮鞋”了。
“剃头喽!”
弄堂里飘上来一声吆喝,姆妈推开窗朝下头喊一声:“长脚,剃头!”
“长脚”是剃头师傅,扬州人,高高瘦瘦,背有眼呴。
剃头匠里扬州人最多勒,大约摸有得70%伐。扬州出美女,也出剃头匠,两者之间是勿是有得关联,待考证。但是剃头手艺个兴盛搭仔头发有的关系,搿是铁板高头钉钉子,确凿无疑个。
古代个辰光,汉族男人头发长了是勿能剪个,要拿长发盘束于顶,用白布包起来,号称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汉人发肤个毁伤始于满清入关。
满人本来是东北个游牧民族,以打猎为生。因为打猎个辰光头发会得拨风吹散挡牢眼睛,还容易缠牢树枝,勿利于射箭搭仔追赶猎物,满族男人就拿额角头一圈头发剃清爽,脑袋后头个头发扎一条长辫子。习惯成自然,梳辫子就成了满族男人个标志。
游牧民族得到了天下,要来掌控农耕民族,心里勿是最最踏实,生怕拨汉人同化了去,满清政府个第一步,就要求所有个臣民“剃发易服”,等于是让汉人满族化。汉族搭仔其他少数民族侪勿肯,就奋起反抗,最后遭到清廷个武力镇压。
1645年,清军围攻扬州,史可法带领军民抵抗七日七夜,最后寡不敌众,城陷;史可法拨捉起来了,伊勿肯投降,最后拨杀脱了。清军损伤惨重,报复性个纵兵屠掠,十日封刀;扬州城尸横遍野,人间地狱。
搿就是历史浪有名个“扬州十日”。现代作家郁达夫曾经作诗:
三百年来土一丘,史公遗爱满扬州;
二分明月千行泪,并作梅花岭下秋。
“扬州十日”之后,清政府下令,“留头勿留发,留发勿留头”;规定所有男人个脑袋必须要弄成功满族人发型个样子,就是剃额角头梳辫子,否则小命勿保。
从此有了剃头匠。
最开始个剃头匠是朝廷个公差,相当于搿歇个公务员啦,坐镇剃头棚。
剃头棚里向摆勒一只木台,旁边竖一根旗杆,旗杆浪向挂勒责令剃发个圣旨。愿意剃发梳辫子个就坐到木台浪;啥人敢违抗,“留发勿留头”。剃头匠拨违抗者个脑袋按勒木台子浪,只听到“咔擦”一刀,然后就拿人头厾到旁边个圆桶笼子里向。
“留发还是留头”,大概是蛮让人纠结个,只要有得反抗个,基本浪就呒没头了呀。所以前明遗老雪庵和尚曾经作了一首《剃头诗》来讽刺:
闻到头堪剃
而今尽剃头
有头皆要剃
不剃不成头
剃自由伊剃
头亦是我头
请看剃头者
人亦剃其头
二百多年之后,“剃头者”自家头浪个辫子也拨辛亥革命剃脱了。
回过头再讲剃头匠,因为要剃头而有剃头挑子。有一句俗话,讲“剃头挑子一头热”,就是剃头个原始形态。
挑子热个搿头是之圆桶木笼,曾经装过人头,后首来调成了小火炉。炉子浪摆一只大圈口个黄铜盆,盆里向盛热水,木桶下头三腿鼎立,其中一条腿往高头延伸成为旗杆,杆浪向肯定呒没老底子个圣旨了呀,反而挂一块钢刀布搭仔毛巾。冷个伊头是只红漆长方凳,代替了老底子砍头辰光起砧墩板作用个木台子。凳腿之间夹置三个抽斗,最高头个抽斗放钞票,钞票从凳面浪开个小小个长方形洞洞里塞进去,第二搭仔第三只抽斗分别放置围布、刀、剪咾啥个工具。剃头匠用扁担拿两头一串,挑勒海走街串巷。
走发走发,走出了理发店、美发厅,甚至美发美容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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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 编辑: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