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制造者:尤瓦尔赫拉利——读赫拉利《今日简史》
焦虑制造者:尤瓦尔赫拉利
——读赫拉利《今日简史》
一
尤瓦尔▪赫拉利在知识界暴得大名,这种事情已经很多年没有了,上一个这样的人是搞“历史的终结”的福山。赫氏一口气讨论了三个领域,说“过去”的《人类简史》,谈“未来”的《未来简史》,还有讲“现在”的《今日简史》。
赫氏的这本《今日简史》刚刚出来的时候,就有人说它不如前两本写得好。当然了,立刻就有更多的人站出来为这本书平反站队。说这是一本完全不同于前两本的有着新思路的著作。
老实讲,前两本书确实写的好!成名无侥幸,能在世界范围内,在无比挑剔的知识界暴得大名,还是得有两把刷子的。而且,赫氏绝对称得上是知识广博视野开阔,这一点是那些现如今一个学科领域的一个小问题就可以耗费一生的专家没办法比的。复合型人才的优势尽显。
二
要说暴得大名还有除了实力之外的其他原因,那我愿意用一个比较夸张的词形容赫氏——危言耸听。在赫氏的前两本书中,他就已经开始显露出了在《今日简史》中的夸张做派,具体就是抓住一些领域,制造引爆点,形成焦虑。
人是一种特别奇怪的生物,总爱自己吓唬自己。为此,在认知心理学领域里头还尝试着给这种悲观心理找了很多原因,甚至连进化论都用上了。利用焦虑来赚钱,那可是比利用情怀赚钱有效的多,情怀这事儿不持久,偶像过气了,偶像的东西也就卖不出去了。焦虑却没有这些问题,焦虑不需要偶像,你自己就能焦虑起来。
不光是对住房的、医疗的、养老的焦虑能赚钱,连对知识的焦虑也一样可以赚钱。只要想赚钱,那赫氏的观点都毫无疑问是最有市场的。这本书太火了,并不缺给它站台叫好的,所以,我就别出来说它哪里好了,说几个逻辑上的问题吧。也好缓解缓解人皆有之的焦虑之心。
三
第一个是没有时间观念的历史观。赫氏认为技术这么发展下去,人们会因为技术革新和人工智能而失业,他还反驳了人们对于个体转型的乐观,他认为个人实际上是没办法适应这样的工作转变的,很可能学不会新东西。
这很荒谬!五十年前的人确实对智能手机有障碍,word啊,复杂性科学啊,可能都不懂,让你玩儿个吃鸡也可能把你搞得手忙脚乱,但现在的孩子不会,他们可以轻松的搞定这些。时间在前进,你老了,还有新人来,你不能世界一直在走,你却是停在原地的看问题。讨论世界的时候以全人类为单位,讨论个体感受的时候就你老兄自己的感受看齐。世界走了,你不动?
第二个是直接从假设前提讨论问题。赫氏认为现在的学校教育是为了让孩子在学校里面学到技能然后到社会上来用。因此,如果失效了,那么就得会学校回炉,现在的技术革新太快,没几年人就得回去回炉。
这很荒谬!学校什么时候是技校的呢?从尼采那个时代开始,学校读书的主要目的就已经不是技校了,那个时候就有人批评技校不是一个学校应该有的主要功能。
一个孩子之所以要经历那么漫长的学习生涯,更多的是为了模拟适应社会的过程,或者说那是一个接受训导进而成为一个合格的社会人的过程。再者,一个正常的念书的孩子都知道,不要说技术进步快,技术进步慢的时候,学校教的东西出了学校一样用不上。
第三个是挪用理论关联因果。在讲英国脱欧一类的关于投票的问题时,赫氏认为决定人们投票的动机的是情感而不是理性,这样的理论往回找,能在休谟那里找到源头。情感和理性这两种东西也只有在最原初的思想那里才能找到对立,再往后理论就进展到不这么非黑即白的看问题了。不是说有了情感就没了理性,也不是说有了理性就不能有情感,它们之间是有矛盾,但它们都是人类的意识,它们有交叉有纠缠有复杂的相互作用。
挪用这个理论无非是要说明英国脱欧这件事情是非理性的,是对英国不利的,是英规的投票的那些人脑袋被门挤了做出的选择。真的是这样吗?如果因果关系真的是这样,那人类早就因为投票这事儿灭亡了。同样的事情解释的通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吗,解释的通梵蒂冈吗?又或者碎了一地的前南斯拉夫?英国嚷嚷盎格鲁文化圈多少年了,而且,从几百年前开始,英国对欧洲大陆采取的就是一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只是到了二战后伤了元气,才进了欧洲共同体。如今盎格鲁圈玩儿的溜溜的,怎么就是非理性了呢?吃了什么亏?
第四个是对叙事的误解。赫氏如果说这些内容的分析工具还能被一个筐给装起来,那就是对叙事的看法了。赫氏认为人类社会是因为一整套的叙事维持的,而如今这一整套叙事要应对来自技术的巨大挑战。
叙事的逻辑在史学界是多年来的显学,被用到整个人类历史进程上也确实能说的同,问题是技术本身也是叙事的一部分。叙事的进展也不是没有面临过挑战,一个叙事没办法自圆其说之后并不是被彻底的连根拔起,而是意识自身通过调试而进行缝合,即便是最终完全没有办法缝合,而不是把整个的人类叙事都解体了。
套用黑格尔的话,某个东西被证明为虚无,不是世界就虚无了,啥也没有了。仅仅是某个东西虚无了,某个东西的虚无也不是某个东西没有了,而只是某个东西被否定了,对这个东西的否定过程本身就会产生新的东西出来。
四
当年福山说完了“历史的终结”之后,几乎成了全世界的靶子。学界有个说法,一个新人能够成名,途径并非只有踏踏实实一门心思做学问,如果你能找到一个或者几个大牛对你的作品狠狠的骂上一阵子,一样可以出名。
我们不惮以最恶毒的心态去看别人,不过福山后来的著作就正常多了。我觉得像“历史的终结”那类观点是有它的意义的,而且意义很大。因为提出任何一个能够引起讨论的点都是能够让一个问题更加清晰的最好办法。
如果从这个意义上说,赫氏制造的焦虑,是有意义的,起码让众多浑浑噩噩者能够起来做点事情。哪怕不是对生活的焦虑,对知识的焦虑,多念两本书,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善莫大焉。
只是,还是不要拿他的结论,当做你想问题的前提才好。很多的焦虑,实际上不是世界变得太快,你认认真真的活着,都还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