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个农民朋友
〓 第 1634 期 〓
文|王万荣 编辑|王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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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世纪的八十年代，农村已经包产到户了。
当年，平时我忙于教育教学工作。闲暇时写点儿新闻、消息、通迅报道之类的文章。一来颂扬那个时代的新人新事，二来可以练练文笔，以提高自身的写作水准。
一天，我正在办公室批改作业，大队会计推门进来。我便热情地让座与他，他笑嘻嘻地坐到了我的跟前。我递了一支香烟给他，他客气地说:“谢谢。”我给他点燃了香烟，便问他，今天不忙，有空来坐一坐。他便恭敬地说，请教王老师，给指点指点迷津。
他顺手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稿纸来，呈于我的面前。并且诚恳地对我说道:“请王老师给修改修改，润色润色！”
我接过了稿纸，并且对他说:“石大会计，你太谦虚了吧。咱们共同探讨商榷吧!"
他嘻嘻一笑，王老师，你就别谦虚了，你比我强多了。谁不知道你的文笔，我甘愿拜你为师！我是水平低，但非常爱好文学。
我抬头一笑，然后聚精会神地为他修改润色起来。
他写得是两则寓言，寓意颇深。
在他当大队会计的几年里，我们经常来往，探讨人生，研究写作方法，研究文学创作，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在徜徉于文学海洋的日子里，我们无话不谈，亲密无间。
在当时，一个民办老师，能与一位大队会计交上朋友也算是一件幸事。
在进入九十年代以后，我们民办老师的生活仍然很清苦，经济很拮据。每月国家发放补贴十五元，大队每年每人发给工资二百四十元。
就那么点儿收入，我们的生活的确不易呀！真有点儿可怜，有些吃不了苦的人，陆续离开了自己岗位的也不少。
可是有一年，农业遭灾，粮食欠收。大队的三提五统收不上来，有的大队干部就提出少给民办老师发工资。
石会计把这个情况悄悄地告诉与我，便叮嘱我不要说是他告知的。我便答应给他保密，并对他表示感激、感谢！
为此，我在学校召开了全体民办教师会议。
让大家一齐随我去大队请愿。如果谁胆小怕事不去，争取回来的大队准备扣掉的那部分工资，就要被去的人均分了。
大家就是去了也不让你们嚷架、打架，只是壮壮声势，助助声威就可以了。
为民请命，有我一个人就行了。我让几个公办老师去看班，注意各班的安全。
民办老师大家没有一个胆小怕事的，没有一个退却的。于是我就领着全体民办老师去了大队，我与大队干部在大队部进行了交涉。
我说，今年遭了年馑，可以赊欠，但不能少给呀。难道因为遭了年馑，我们就停课，让学生也别上课，也遭个年馑吗？
“谁出得这种馊主意，真是缺德带冒烟！"我虽然没有点名，但谁出得主意谁清楚。
眼看着那位提出少给民办老师工资的大队长就要出头与我理论，老支书怕闹起事来，就劝我说:“王校长，领上大家回去上课吧，绝对少不了你们的工资！"
我就对老师们说:“那好！咱们听老支书的，回去上课吧！"
于是我就领着全体民办老师胜利而归。大家都很高兴，我从内心也很感激石会计。
又过了几年，老支书到站退下来了。
石会计的本家侄子当选了大队支书。
乡里规定，一个家族的人不能既有当支书的，又有当会计的。
让石会计去其他大队当干部，他嫌远，老伴儿又体弱，怕荒芜了包产田，就主动提出回村里种包产田。当个好农民，当个种田能手也不错。
他回到村里以后，就很少与我来往了。
从此，他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了。
一九九八年十月份，我调到了学区以后，与石会计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进入新世纪以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有幸再次见到了他。
当时，正值晚秋。一天中午时分，我与几个同事去沙泊店一家饭店吃饭。正在吃饭的当口，推门进来一位农民装扮的客人:他身材中等偏高，浓眉大眼，脸膛黝黑。满头银发，看上去，有点衰老。他一声不吭地坐到了一把椅子上。
他身穿劳动布裤褂，脚穿一双帆布胶鞋，头戴一顶前进帽。
我左端详，右细看，他很象当年的石会计，如今的确比当年衰老得多了。
想当年，他留着小平头，标准的黄皮肤。他经常面带笑容，两眼炯炯有神，牙齿洁白，嘴唇红润。上身穿着军用褂，下身穿着警蓝色的裤子，脚登锃亮的黑皮鞋。走起路来精神抖擞，疾步如飞。
如今简直是大换了个人儿。
我越看越象他，于是就走到他的跟前，说声:“焕玺，你好！"
他立即站起来，伸出又黑又粗的双手，与我握手。
通过交谈，方才知道他去商都给工地上用四轮车拉水泥，返回来了。实在有点儿饿了，就进入饭店吃口饭。
我让他过去和我们一块儿吃饭，他怎么也不肯。
于是，我就让饭店老板给他另弄了一碗炖羊肉，半斤酒，让他自己边吃边饮。他硬要自己掏钱，我告诉老板，别收他的钱，我一会儿一块儿埋单。
总算安顿住了。
他吃完饭，打了声招呼，便急勿勿地走了。
晚上回到了家里，我辗转反侧，怎么也不能入睡……
人能改变环境，环境也能改变人。原来他是那样的活泼，常常面带笑容，谈吐不凡。如今却唯唯诺诺，见了熟人有点儿怯胆，不敢相认，仿佛鲁迅笔下的闰土转世。
如今又有近二十个年头了，再也没有与他谋面。
人生一世不容易，
各奔东西谋生计。
春华秋实又一年，
不知何时能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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