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生活 · 一个只肯蜗居50m²的北大老师，给朋友造出巨型四合院
北京初雪后，从60后的建筑师到00后的建筑系学生，一茬一茬地往京郊跑，“去看董老师的清水会馆”。大家口中的“董老师”，说的是董豫赣，他专职在北京大学教书，同时做建筑，近20年里，董豫赣一直在用中国园林文化探寻今天中国人理想的居住方式，而自己的家却安置在一套75年房龄、仅有50来平米的小房里。
15年前，董豫赣用330万块红砖在北京六环外建起了“清水会馆”这座当代四合院，里面有20多个大大小小、互相嵌套的院子。在董豫赣建造的建筑中，红砖美术馆是最被大家熟知的，只是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红砖美术馆的闫馆长正是在拜访了清水会馆后，才决定找他担任设计。
就连董豫赣自己也曾感慨：“从很多方面，这个房子是我这一辈子很重要的一个转折。之后的红砖美术馆、耳里庭，都可以追溯到这里。”
时间回溯到2003年。董豫赣第一次来到燕郊初勘场地，15亩地在一片别墅区的最北端，片区里早已修起各种“欧式”、“新中式”的别墅。周边的景致倒是不错，远眺望得见燕山山麓，东边紧邻河渠。到了冬季，河水退去，满是鸟巢的密林和干枯的河渠形成萧索却也颇为壮丽的冬景。建造完成后，整块地以一道红砖墙为界，北边的12亩是园林式的后花园，南边的3亩地上，有一座大大小小院子互相嵌套、可居可游的“变形四合院”。
带着建筑大师路易·康（Louis Kahn）给自己造成的至深影响、对屋主王磊日常节制生活的观察，和自己对中国园林的无限向往，董豫赣用330万块红砖建造了这座“清水会馆”。
之所以称其为“清水”，是因为这座建筑不做抹灰、不贴瓷砖。除去居住的功能，主人王磊还在这里接待朋友以及展示自己收藏的老家具，这让整个房子更像是一座“会馆”。内里涵盖了包括玄关、梧桐大院、中餐厅、卫生间、佛堂、书房、游泳池、家具建筑在内的一切设施与功能。
在董豫赣口中，王磊是那种“再也不可能遇上的理想甲方”。同为60后的他和董豫赣年龄相仿，虽然从事的是金融投资行业，却曾是一个学油画的文艺青年。因为小时候就在四合院长大，所以王磊的心里始终装着个大院生活的梦。2000年前后，他租下这块15亩的地，一心想着造个院子。在一本时尚杂志上，他翻阅到了董豫赣设计建造的“水边宅”，图片里的房子虽然面积不大，但大量使用的红砖在温暖阳光的照射下透出油画般的诱人光泽。这让他果断放弃了最初造个仿古四合院的念头，找上了董豫赣。
回想当初王磊找上门表明自己也想建红砖房时，董豫赣说当时的自己其实有些害怕。此前自己造过的水边宅不过200来个平方米，王磊的房子占地超过2000个平方米，“全拿红砖做，风险很大”。
董豫赣越是犹豫，王磊就越是态度坚决。他给董豫赣签了个“不平等条约”，写明之后设计建造过程中如果自己和建筑师的意见不一致，一切都必须听从建筑师的主意。一句“你说了算”，让董豫赣终于下定决心。
从业20多年，董豫赣盖成的建筑数量不多，但在甲乙方关系总很紧张的这个行业，他却和甲方们都处成好朋友。在红砖美术馆的园林里倘若见着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独自抽烟又在静静观察游客，八成就是董豫赣。
近来这些日子，总是有朋友、学生跑来参观。好客的王磊也多了些机会在院子各处招待大家，这让清水会馆有了那么几分文人园林中可行、可望、可居、可游的味道。
虽常被冠以“著名建筑师”、“建筑评论家”的名号，董豫赣自己并不在乎。他博学、严谨、又乐于调侃。中学时期的他也经历过少年叛逆、不好好读书，还曾留级多次，之后到西安念建筑本科、又被清华录取研究生，不仅自己意外，家人也十分惊讶。研究生毕业后，董豫赣在北京工业大学里当讲师，教书教到第五年，被建筑师张永和慧眼识别，邀请到北大的建筑学研究中心当老师。
在北大，他认识了一群特别棒的教授，“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会跟你聊天。” 这其中就有中文系教授刘东。2002年的一日夜里，刘教授给董豫赣打电话，聊五四运动后中国文化所遭受的全盘否定。这一通电话让董豫赣失了眠。他不断反思为什么自己这一代人会如此崇洋媚外，“一念之差，便赌气说要做点中国的东西。我是一个建筑师，那就是做园林。”
这一赌气赌了十几年，董豫赣笑说现在早已心平气和，只觉得幸运，因为“找不到中国有任何其他形式的艺术，像园林这样聚集了这么多的文化”。
有感于这样一份“幸运”，董豫赣在建造房子的过程中永远倾尽全力。在清水会馆的建造过程中，他始终盯在现场。在前后长达两年的施工季里，他拿着王磊给的工地钥匙，和工人们一同吃住在工地，包括其中的各种亭台、连廊，很多都来自他和学生们的合力营造。
如今造上千、上万平方米的房子，董豫赣安家的地方依然是个50平方米的小房子。他把原来的厕所给挪了位置，腾出了一块让自己“非常愉快”的小院，他说自己就看中了那院子。
而清水会馆，始终是他寻找中国人日常栖居乐园的起点。
出品人│王波 主编│刘爱萍
首席执行│王恩泽 首席记者│乐水
编辑│刘向维 刘琳 田子恒 曹欣宇
视觉总监│杜放 视频监制│李小姣 设计│刘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