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之二 在“八五二”的四十天里

作者 吕东平

风,还是歇斯底里地在天地间怒吼;雪,还是肆无忌惮地朝脸上摔打。等了好久一段时间,远处茫茫的公路上隐约驶来一辆客车,我迅速背好行李,站在公路中间。车离我几米处,司机似乎看清了前面站着的我,无奈地刹下了车!我走近车门,好说歹说,司机和乘务员看我站在冰天雪地下,冻得直打哆嗦,发了慈悲,开门让我上了车。

雪疟风饕,车外面一片雾蒙蒙。我无心观看,已不知道已路过了哪些地方。当车开到尖山子时,因 雪大就不能前行了!

尖山子离八五二还有好远的路程,我只好下 了车。背着行李,踏着冰雪,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前行,摔倒再爬起来。到第二天下午才摸索到了八五二兵团的七营三连。

八五二兵团位于黑龙江省东部,地处完达山北麓,挠力河中游,宝清县境内。曾为黑龙江第三师第二十团。八五二兵团以铁道兵第二师代号命名。五十年代,大批铁道兵部队转业官兵开赴宝清县南横林子地区,开荒建场。

一九五八年,十万官兵下北大荒,我三 大爷是随军从杭州部队先转到八五九兵团,后又转到八五二,在农场营部当差。前几年,我六叔和东奎哥他们相继投奔过来 ,通过三大爷的往上申请,都已在兵团落下了户,当了职工。

三大爷在营部当差,因为我来了,马上给我往上边打报告,申请给我落户。我成天待着,很想帮他们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心里还踏实,但家里也没啥活。那里的生活还不错,我尤其爱喝三娘做的疙瘩汤。

六叔为了让我解闷。带我上生产队的后山拣过几次柴火。那段时间,六婶的妈妈和六婶的妹妹都在那里,家里很热闹。六叔的妹妹叫赵竹韵,虽然我称她“老姨”,但比我还小一岁,我们玩得很开心。她们都是有文化的人,颇有修养。

东奎哥和北京的知青住同一个宿舍,因此我很多时间都在知青宿舍玩。没事的时候 ,我和东奎哥常回忆小时候,大跃进的时候的一些难以忘记的故事。

因同在一个宿舍,并且都是差不多的年龄,北京来的知青们,有几个情投意合的,也和我们一起说话聊天,我很羡慕他们。

他们都是大城市来的,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才到这广阔的天地来展示自己的大有作为的。到兵团农场,条件要比到农村强得多。我看到他们不管男生女生,来到就上班,有活干,有饭吃,有宿舍住,好眼馋啊!

看看自己,投奔亲属,成天忧心忡忡,总是考虑啥时能有活干,有饭吃,有收留的地方,更显得自己那么低等渺小。但转念一想,当今人们本来已被分为三六九等,如果都攀甲子,谁居癸亥?顿时又觉心安理得。

那年代很时兴走后门,因为有人说,前门进的未必全是好的,后门进的也不一定全是坏的,所以能有条件有关系走后门的,也算一种资本,一种自豪。

象我这样的,既没钱,也不会送礼走后门,又没有人缘关系。唯一奔三大爷来,觉着他是干部,能办些事。但殊不知,三大爷身经百战,刚正不呵,清正廉洁,从不走后门,也不知后门怎么走。他说共产党员,只能按党的政策办事!

提到走后门的事,在这里插一个当年流行的笑话。说的是,某知青想回北京过年,但需领导批条才能准假。他既没关系,走不了后门。又没钱送礼,其实那时送礼买几包点心或蛋糕的就行。严冬腊月,天寒地冻。他心生一计,他到马圈拣了些光溜的比较好看的马粪蛋,用那种黄包装纸包了八包,送给指导员。领导一看,当时就批条了,那个知青也就上火车走了。等知青走后,指导员一看,傻了!但又不敢声张,只好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言。

来到八五二这些天里,我在三大爷家和六叔家吃饭,生活觉得比山东好多了。不但能喝上三娘做的白面疙瘩汤,还记的在六叔家,姥姥做的手抻面片,又薄又香又好吃。在山东 老家,那年头是享受不到的。

在这里很开心,有饭吃,有东奎和我玩。但我并未因此而“乐不思蜀”,仍然天天盼望能有一个收留我的地方,找一个 给人打工,被人“剝削”的地方。

我去的时候,兵团开始限制落户了,不象前些年,到了那里向上打个报告就给落下户。三大爷为我的事也没少费心,但最终还是没办法落下。我一天天地也只能是玩,偶尔帮他们干点家务零活。

我成天无所事事,也很着急。有一天,东奎约我一起到场部,想再求求别人,能否给我找点活干。

那时没有车,几十里的,百八十里的,都是步行。中午时份,肚子饿了,正好道边上有连队的食堂,是供上地干活的职工吃饭的。我和东奎走过去,大家热情地让我们吃饭,白面馒头大咸菜。东奎已吃两个,还想吃,我吃了一个就不想吃了。东奎悄声告诉我,这里吃饭不按数算,是按顿算,一顿饭一毛钱,随便吃,吃一个和吃十个都是一毛钱。我一听,天下还有这么好的事,接着又摸了一个白面馒头吃了。

场部x×西,也是我们庄上的,并且是我们本家族的。他们兄弟五人都在团部和团部附近的连队,都是叔叔辈的,大叔也是随十万官兵转过来的,共它四个叔叔分别是××山,××海,××田,xx岭,都是一九五七年随父母全家迁民过来的。

我们到了大叔家,待了两天,大叔跟我们谈了土改时期他当民兵的故事,我们听的津津有味。期间我俩又到各个叔叔家拜访了一遍。他们都热情招待,但提到打工和落户的事,也都是无能为力。

无奈之际,齐齐哈尔有个堂姑,我就给她们写信。还好,大表妹x德秀来信说,活是有,就是拖大坯,按定额挣钱,不知我能否承受得了。我一听,我根本干不了,成年人还得身强力壮那样的,何况我原本还没出过大力,不但不会,根本也干不了这么重的体力活。

没办法,我只好耐住性子,慢慢等吧!心想,无论如何三大爷也是兵团的官,总能给我想出办法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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