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明(安徽省)
我的家乡玉玺楼,是一座百年老校;也是西镇暴动、诸佛庵兵变、组建太平县、赤化全霍山的策源地,是红色革命的摇篮。玉玺楼呈方型,四围起屋,中间建阁,上下两层,木梁构造,气势恢宏,其型为帝王宝玺。小时候,父亲经常带我到玉玺楼玩耍,并对我说:“你长大了,也进玉玺楼念书。”后来,我逐渐长大,小学毕业后,考入上土市中学,也就是旧时的玉玺楼。接到通知书的那天,父亲高兴坏了,在镇上沽了半斤酒,一人独饮。开怀中对我说:“玉玺楼是块风水宝地,培养过许多学子精英:有的投笔从戎,成为将军;有的毕业深造,为国谋政。你要听话,学而不厌,学而思进,以后好走出大山,成为国家有用之才。”父亲的期盼,在我儿时心里埋下了 奋发向上的种子。大学毕业后,虽未当上将军,也不能为国谋政,却在政府部门当了一名文化小吏,父亲自然也觉得荣光。父亲酷爱古建,自然对玉玺楼情有独钟。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玉玺楼因年久失修,岌岌可危。学校无钱复修,县政府财源不济,无力修缮。我每年春节回家,父亲总是急切地说:“玉玺楼去看么?有5根正阁柱需更换,还有6处楼板烂了,13根楼枕断了,18根桁条腐了,西沿3处天花板也塌了,再不修缮,就要倒了。你们文化干部,就视而不见?”我总是耐心解释说:“玉玺楼是县保单位,县财政拮据,很难筹钱,若是能申报省保单位,就有机会争取经费,逐年修复。”“两年不修复,真的塌了。”父亲心急如焚,并用视物如子的眼神看着我,希冀中透着少许莫名的失落。这年春节到了,像往常一样,携家眷,回到老家上土市,陪父亲过年。吃年夜饭时,我举着酒杯对父亲说:“伯,玉玺楼申报成功了,现在是省保单位。”“好啊!”父亲从未有过的高兴溢于言表。他端起酒杯,喝干了杯中酒说:“玉玺楼修复有望了!儿啊,来,多喝几盅。”父亲一面劝我喝酒,一面又问:“钱要到了吗?”我说:“那得有个过程。即使上面拨款,也得分年分期。”父亲举着酒杯子的手又停在了半空,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我。见他情迫心急的样子,我忙接着说:“今年年底,能争取20万元。”“成啦!有20万,就能更换主阁5根立柱和梁架,主阁不倒,全楼精神。”父亲又把空杯递给我,让我斟酒。我说:“伯,你有心脏病,不易多喝酒。”这次年夜饭,是父亲喝酒最多的一次。那晚,他与我叙话到深夜,心里一直念叨着,每年上级给钱,定能见到昔日全楼的光彩。省厅修缮费到账后,在玉玺楼修复的日子里,父亲像是主人建房一样,早晚都要检视一遍:看梁柱刨光、看投榫、看竖架,给木匠们送茶递烟,直到主阁修复成功,他才心满意足地离去。三年过去了, 这年春节,一直盼我回家团年的父亲在除夕那天,心的失落留下了轻飘飘的哀怨。这年单位轮我值班,无缘同父母团年了。这天值班的上午,却得到了一个特大喜讯。接省厅电话,在全省文物复修预算中,拨给玉玺楼经费100万元,将对该楼抢救性的全面修复。我立即将消息告诉了局长及县文物管理所。所长怀才高及办公室的同僚同喜同乐地到我家喝贺酒。酒过三巡,我的手机响了,接通电话后,才知是乡下邻居打来的。电话那头说:“张主任,你父亲昨晚发了心脏病,走了。”叭!手机掉在了地上,酒杯也摔得粉碎。我瘫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失声恸哭。同事们把我扶到了床上。当即,妻子简单收拾了行囊,乘车往家赶。齐盼着在父亲入殓之前,见他最后一眼……。而今,我站在修旧如新的玉玺楼前,仿佛又见到了父亲昔日的身影,心里默祷着:伯伯,这座百年老校,又重现昔日的辉煌,你在天堂看到了吗?
作者简介
张世明,大学文化,笔名寒竹,曾用名高山水、山水长等。著有小说集《魂断雪域》,散文集《梦萦高原》、《泼墨山岚的炊烟》等十余种文集,许多作品荣获国家报刊及省内奖项。曾在西藏工作13年,任《藏南文学》主编。撰写新闻、通讯、随笔、言论、报告文学等作品600余万字,许多碑记、赋文被大型广场刻碑供游人观赏。82年被西藏作家协会吸纳为会员,90年随工作调动,转入安徽省作家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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