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杂记》第八集

作者站在里海边,摄于1990年中秋

我年轻时看地理书就得知,里海(Caspian Sea)是地球上最大的湖泊,面积有近40万平方公里,居然比北美五大湖加在一起还大上一半。据说上古时期里海是地中海的一部分,所以也叫海迹湖。为此,我也想过何时能有机会去里海看看。后来到了伊朗,我的这种想法也就更强烈了。

伊朗北部背靠里海,其实从德黑兰朝北翻一座山,即东西走向、平均海拔3000多米的厄尔布尔士山脉,就到了里海。里海沿岸地区是伊朗的一块风水宝地,因为这里没有戈壁、盐漠和干旱,而是一片平原,虽然面积狭小,但也风调雨顺(类似于地中海气候,年降水量高达1000-1200毫米,比家乡合肥年均1000毫米略高——作者注),水田密布,阡陌纵横,2019年产稻谷近300万吨,基本实现大米消费自给自足,而且稻米质量很高,市场价格也远高于进口的泰国大米。我在《伊朗杂记》第二集中对此有较为详尽的介绍。

在伊朗期间,我去过里海两次。一次是1990年秋,另一次是1992年冬。第一次我是与胡家博先生领衔的伊朗卡尔赫河零号坝项目组的部分工程师一起去的(有关胡先生的情况前几集中均有较为详细的介绍),目的就是散心。那年去时恰逢中秋。那天傍晚,我站在旅游胜地恰卢斯(Chalus)的里海岸边,面对辽阔无限、涛声低徊的里海,望着天上一轮初升的又大又圆的明月,心里想着故乡的家人和朋友,口占了一首五言诗,抒发了自己当时的心情。此诗具体如下:

           五言

   《里海中秋》

   碧水连千里,星空映沃畴。

   海边观朗月,异国度中秋。

   本是团圆日,孤身望九州。

   何时能醉酒,一解思乡愁。

注:平水韵下平十一尤。此诗1990年中秋之夜作于恰卢斯里海岸边。这里作了修订,居然像一首五律了。末句“何时能醉酒”是说在禁酒的伊朗能喝上一次酒就很不容易,更不用说喝醉了。

这首诗中的中秋夜景也就是白描,个中意境稍显单薄平淡。这是因为当时一个人在伊朗待了半年,面对里海这么一个景色虽然很美但因了解不多仍觉陌生而寂寥的异国环境,自己的心情还是有点怅然。不过第二次去里海,心情就不一样了。

第二年,因中标的水利水电设计咨询项目比较多,从国内又来了一批水利水电专家,其中两个项目由中国治淮委员会副主任谭福甲先生负责,其余项目组成员则由中国治淮委员会专家为主,辅之以安徽水利水电设计院、南京水文研究所和湖北省水利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们。这些水利研究机构都是国内水利专业领域技术实力最强的单位。想一想上世纪后半叶陆续建成的新安江水库、梅山水库、响洪甸水库、佛子岭水库以及葛洲坝水利枢纽工程就知道了。

这些专家们也确实了不起。比如,有两个中型水坝设计咨询项目组组长都是谭福甲先生担任。谭先生身材高大挺拔,为人内敛和善,今年93岁了,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毕业于南京大学土木系,长期从事淮河水系工程项目的水利设计工作,曾负责梅山水库溢洪道、磨子潭水库泄洪隧洞以及几大水库的枢纽——六安横排头过水土坝等工程的主设计。谭先生也是胡家博先生的老朋友,同为中国水利界元老和翘楚,听说伊朗有需要,当年60岁出头的他便立即带了一些部属和学生来到了德黑兰与胡先生他们相会了。

在伊朗这个异国他乡连续工作了一年多,确实很辛苦。到了1992年初冬,当谭先生他们的项目告一段落可以调休几天时,我问他们是想去伊斯法罕还是到伊朗其他什么地方看看时,没想到谭先生等几位专家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伊斯法罕下次去,这次就先到北边的里海看看吧。

谭先生他们也想先去里海看看?从德黑兰往南走确实有很多值得一看的古迹,虽然设拉子或胡泽斯坦远了点,时间上有点紧,但离德黑兰比较近的伊斯法罕也有不少古波斯的历史遗存值得一看的。他们既然要去里海,那就得做好准备。于是我便请办事处同仁们找相关人士落实车辆和里海住宿事宜,自己则设法去找一些有关里海的资料先看看,总比像自己上次那样糊里糊涂去旅游要好些。

当时没有网络,寻找资料比现在困难得多。好在驻伊朗大使馆驻伊朗文化处有不少有关伊朗历史的书籍和资料。当时使馆文化专员任维夫,为人慷慨豪爽(《我在伊朗下围棋》一书中披露的那张中日韩三国围棋比赛现场我与韩国业余6段金镇宇对弈的照片就是他拍的——作者注),得知我想了解有关波斯与里海相关历史后,一下子给了我一沓子资料,有书也有活页资料。

谭福甲先生(左二)等水利专家与作者夫妇(右一和右三)在他们的德黑兰住所合影,摄于1992年春

我当时要求不高,只想旅游时有备无患,多了解一些有关里海的历史和地理知识总是好的,于是急用先学,囫囵吞枣,结果也只了解了一个大概。不过也就是这样一些零碎的知识片段和梗概,不仅让我是次里海行感到比较充实,后来在关注和研究伊朗与里海历史关系的过程中我居然还发现了一些有趣的历史现象:由于俄罗斯及其前苏联的扩张,伊朗最近300年的历史遭遇与我们中国的近代史几乎同出一辙,又是何等相像啊!

与中国汉族王朝一样,古代波斯也曾多次遭受异族入侵和统治。比如,14世纪到17世纪中叶,中国汉民族驱逐了统治中国中原地区近百年的蒙古人政权——元朝,建立了继秦、汉、唐、宋之后的第五个统一的汉民族王朝——明朝。而波斯人则于16世纪初到18世纪中期赶走并推翻了也是蒙古人占据并建立在波斯土地上的王朝——帖木儿帝国,建立起萨法维王朝,即继阿契美尼德、帕提亚、萨珊波斯人王朝之后的第四个统一的由波斯民族建立的朝代。

有意思的是,与汉民族的明朝最后被中国东北部的少数民族满族政权——大清所灭一样,波斯民族的萨法维王朝最后也是被其东北部的一支少数民族——恺加人灭掉了并建立了大一统的恺加王朝。不仅如此,之后由于西方列强,尤其是沙皇俄国的形同血与火的扩张,伊朗恺加王朝在18和19世纪的命运与被俄罗斯侵占了数百万平方公里土地的中国大清王朝的命运殊途同归,也被同一个西北方强权国家——俄罗斯侵吞了大片的国土,而且迄今均未能收回。有关里海的具体历史演变故事后面再叙,下面还是先继续介绍我们的里海之行吧。

从德黑兰到里海得越过其北边那座厄尔布尔士山(Elburz Mountains)。此山的最高峰叫达马万德峰(Demavend Mount),5604米高,也是喜马拉雅山脉以西世界上的最高峰,位于德黑兰东北约60公里的地方,是一座死火山,曾被传说是远古洪荒时代诺亚方舟的停泊地。有时候我们开车出去办事,如果天气较好,不经意间就可能在德黑兰的某个山坡上看到德玛万德峰那终年积雪的雪白色的锥形山峰。那种美很壮观,那种感觉也很奇特。

伊朗高原气候非常干旱的主因就是东西走向那座高峻的厄尔布尔士山脉。里海东部和北部是中亚广袤的草原,南岸就是高耸的厄尔布尔士山。但因这座山相隔,伊朗南部的干热空气也无法影响山北地区。因此,伊朗里海沿岸的气候非常温暖潮湿,属于地中海气候。而且,因东西行的厄尔布尔士山脉把里海以及里海平原上空流动的随时可以南下的潮湿冷空气给阻挡住了,致使位于山脉南部的整个伊朗高原又是异常的干旱和高热。德黑兰因紧贴着山脉的南坡,每到冬天因南下的湿冷空气还能有一部分越过厄尔布尔士山脉渗透到山南地区,所以还经常能下下雪。

伊朗人很重朋友情谊。那次,一位与我们并无合作关系的伊朗朋友听说我们要去里海玩,便很高兴地主动将其位于里海旅游胜地阿莫勒(Amol)的一个别墅钥匙交给了我们,还说:别墅里有电炉灶和电暖气,你们住在那里会很方便的,走之前将电源关掉即可。听说我们的专家想去里海休假,伊朗项目合作方也慷慨地向我们提供了一辆中巴车和一位司机。

当年从德黑兰去里海沿岸地区没有高速,都是路况一般的盘山公路,也有隧道,但不多也不长。窗外景色则是多变,山南一片土黄色,几乎寸草不生,过了分水岭到了山北,即对着里海那一面,山上就开始有了绿色,而且植被也越来越丰富,山高处多针叶林,后来阔叶林也多了起来。到了山谷底部,我们都清楚地看到有不少地方一片片的矮树林枝条上还挂着累累的橙黄色柑橘(橙子)!印象中,在我的家乡这可是气候温暖潮湿的皖南甚至更南的地区才有的果树呀!

伊朗里海沿岸地区没有什么工业,因土地肥沃,气候适宜,也是伊朗的最重要农业区,盛产柑橘和水稻;渔业也不错,里海还出产一种独特的高档鱼类——鲟鱼。鲟鱼籽也是名贵的鱼子酱的原料。里海的鱼子酱确实美味,但吃法繁琐。我曾经在德黑兰吃过一次,专门的银质餐具,加上配料和吃的程序,那份考究也让人难忘。

由于独特的温暖潮湿气候,里海沿岸也是极好的度假地。德黑兰有钱人和政府高官在里海沿岸各个城市和小镇上都建有别墅。这些别墅白墙红瓦,掩映在绿色的树林中,别有一番异国风情。那位伊朗朋友提供的别墅就位于马赞达兰省阿莫勒市南郊一个距离海边不远的山坡上,两层小楼,5-6间多配有洗手间的卧室,宽大的客厅,10来个人住宿也很感方便。

阿莫勒(Amol)是马赞德兰省一个美丽的里海沿岸城市,具有悠久的历史,2000年前就是一个城镇。相对于上次去过的里海边的旅游胜地恰卢斯(Chalus),安静的阿莫勒其实更让人感到舒适。里海岸边也没有多少游人。傍晚在异国空旷的海滩散步,海风习习,水天相连,那种感觉很放松,也很微妙。

我有一位朋友,姓杨,系文革前部队某外语学院毕业的老五届,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曾被国内一家大公司派往伊拉克一个项目上当翻译。没多久的一天晚上,杨先生就被这个组织游击队将其连同项目组其他几位工程师一起掳走,扣押在伊拉克、伊朗和土耳其三国交界的库尔德地区当了人质。虽然他们一再告知对方他们是中国人,那些游击队员却说你们中国改革开放是“改良主义”“解体主义”等,言下之意是你们背叛了M主义,几次威胁枪毙甚至假枪毙他们。后经我驻伊朗及伊拉克大使馆一再营救,杨先生他们终于在被抓大半年并经历了九死一生考验之后获释了……当然这是另一个故事了。

不过,历史上阿莫勒所在地区马赞德兰省也有很多故事。其中最值得一说的还是在伊朗建立了恺加王朝的恺加人的故事。恺加人原本是西突厥人,即土库曼人的一支,就居住在伊朗北部里海沿岸的马赞德兰和吉兰省以及土库曼斯坦这一带。

18世纪伊朗领土,带有红色竖条地区是恺加王朝后来割让给俄罗斯的土地。

18世纪初,由于萨法维王朝的衰亡和波斯内战以及附近异族,如东边的阿富汗人和西边的阿拉伯人经常在波斯国土上不断地混战,伊朗恺加人就如同明朝末年生活在中国辽东地区及黑龙江流域的满族人利用明末长城以内因中国农民起义造成的内部混战一样,在被厄尔布尔士山隔开的波斯北部地区秣兵厉马,逐渐强大起来,后来利用机会派遣军队翻越厄尔布尔士山向南进攻混乱不已的波斯腹地,并最终统一了波斯高原,建立了少数民族统治波斯地区的恺加王朝(1779-1921),成了萨法维王朝在波斯地区的继承者。

不过恺加王朝创始人——统一了波斯的恺加人阿加·穆罕穆德却是一个暴君。他对波斯的血腥征服与当年大清血腥征服中国同出一辙,那就是进行了多次大屠杀,以震慑和降服波斯人,如克尔曼大屠杀、第比利斯大屠杀等,残暴手段令人发指,堪比明末清初发生在华夏土地上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十九世纪的伊朗,生产力非常落后,恺加王朝的王亲国戚和教士集团横征暴敛,压榨人民,民众生活十分困苦。而这时随着近代工业技术和资本主义的发展,西方强国纷纷东进寻求更大的国际市场。英国为了控制波斯湾航运,扩大对伊朗、伊拉克和阿拉伯半岛贸易,便以剿灭海盗名义于1800年起与伊朗签订了一系列协议,控制了波斯湾航运,在伊朗和中东地区推销其商品,扩大影响力。到了1830年,英国商品居然占到了伊朗进口商品的90%。但英国只要恺加王朝打开贸易大门,并没有索要任何伊朗领土。

但沙皇俄国就不同了。也在这一时期,伊朗北方的霸权强国俄罗斯以领土扩张为目的,为争夺里海西岸高加索的统治权与伊朗发生了两次战争,并于1828年强迫波斯恺加王朝签订了《土库曼恰伊协议》,吞并了格鲁吉亚、阿塞拜疆的大部分以及亚美尼亚和土库曼斯坦的一部分土地(即前面那幅地图图中红色竖条部分),然后又于上世纪二十年代鼓动土库曼斯坦以及其它中亚诸国成立苏维埃并加入了前苏联。

伊朗的恺加人最终将自己的龙兴之地,即今土库曼斯坦的大部分以及西北部的高加索地区割让给了俄罗斯,而自己则最终湮没在波斯的土地上。这段历史与我们的大清国在中国东北割让黑龙江以北及乌苏里江以东地区以及在其西部割让巴尔喀什湖以南大片国土于同一个野心勃勃的侵略者——俄罗斯的历史又是多么的相似啊!

18世纪以前,里海周边只有两个国家,即波斯和俄罗斯,两国几乎是对半瓜分里海。后来便成了波斯与前苏联。到了上世纪90年代,前苏联瓦解,里海周边于是便有了5个国家,即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土库曼斯坦、阿塞拜疆和伊朗,而伊朗拥有的里海也就剩了最南端那一小块了。在这五国之中,伊朗的里海海岸线最短,甚至还短于阿塞拜疆。

那天我在阿莫勒的里海边散步时,望着波浪起伏的里海,就想到了伊朗和中国的这些近乎雷同的近代史,心中嗟呀不已,也对伊朗这个国家及其民众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同情和亲近感。

作者与太太在阿莫勒街头,背后是一座清真寺。摄于1991年冬

第二天上午,我们在阿莫勒闲逛,看到街上很多商店出售藏红花,即番红花(Saffron),伊朗人称之为扎夫龙(Zaferon)。因当年中国的藏红花多从波斯经印度到西藏再传入中原地区,所以才有藏红花的叫法,其实藏红花全部产于伊朗而不是西藏。伊朗人喜欢用藏红花泡的水煮米饭,黄澄澄的,有一股清香。据说藏红花还有很多药用价值,加上产量低,所以比较昂贵,价钱也不等。我们在德黑兰买藏红花,高级的多用一个带有条穗、绣上波斯花纹的的香囊装着,一袋一克,价格约5美元。但那天在阿莫勒,记得是5000里亚尔,约4个美元不到一袋。我们几乎都买了几袋,自用或送人都很好。

戈勒斯坦伊朗人清晨准备采摘藏红花,摘自网络

不过现在的藏红花却很贵了。女儿前两年从加拿大给我们邮寄了用一个很漂亮也很大,足有16开杂志那么大印有红色枫叶的硬纸盒包装的藏红花,打开一看,除了充填的防碎材料,只有一只小玻璃瓶装了1克(0.035盎司)高品质的西班牙产藏红花,包邮价格40加元(当年价值199元人民币)!

阿莫勒的藏红花比德黑兰便宜,因为往东不到200公里外就是与土库曼斯坦接壤的戈勒斯坦省。戈勒斯坦省盛产藏红花,是伊朗藏红花主产区。藏红花其实是鸢尾科一种花卉开放时花瓣中心花蕊旁边长出的几根深红色的花丝,也叫花柱,据说每朵花只长有3根花柱。

伊朗人多是清晨天未亮或刚亮时去田里摘花,太阳升起后,这几根花丝如沾上花蕊上的淡黄色花粉,颜色就会染黄,而藏红花的质量也就打折扣了。一朵鸢尾科藏红花只能采摘那细细的三根花柱,还要晒干了才成为成品,所以藏红花产量不高,价格也就很难高不起来了。新世纪以来,全世界藏红花产量每年不到250吨,而伊朗的产量则占到了其中80%或以上。

阿莫勒是一个具有近2000年历史的古城,还有不少历史遗迹。可那时我们对这些东西大多不感兴趣,于是除了在街上闲逛购物或走到里海边找个地方坐着聊天或发呆外,也就是开着车子在城里转悠或找地方吃饭。当时我们很想找一家饭店能吃到当地的一种美味——烤鳟鱼。

除了鲟鱼及其鱼子酱,里海还出产一种比较名贵的鱼——鳟鱼。鳟鱼是一种鲑鱼,也是冷水鱼,肉质细嫩,很好吃,烤起来吃更有味道。据说,由于当年里海沿岸各国没有达成捕鱼协定以保护鳟鱼资源,各自为政,肆意滥捕,导致捕渔业失控,里海鳟鱼资源日益减少甚至枯竭。为此,伊朗很早就开始利用里海的水进行人工养殖鳟鱼。我们那次找地方吃鳟鱼是因为伊朗当时刚开始人工养殖鳟鱼,产量还不高。但这项事业进展迅速。到了上世纪末,伊朗的鳟鱼育种养殖技术以及养殖面积均已高居世界第一,而马赞德兰省就是鳟鱼人工养殖主产地之一。

在阿莫勒期间,因感觉伊朗里海气候如此潮湿而德黑兰及其以南地区又是那么的干旱,我还曾与谭福甲先生等水利专家们讨论过有无可能性在某河谷地段炸开厄尔布尔士山,将里海以及中亚大平原潮湿气流引向南方,以改善伊朗南部干旱气候。记得谭先生说,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得至少炸开高一公里、长和宽各数十公里的山体,人类现有技术条件下,估计100年内几无可能。那伊朗南部的水资源问题怎么解决呢?我继续问道。谭先生说,在可见的将来伊朗只能大力发展水库等水利工程,舍此并无他法。中国公司得抓住这个机会在伊朗承接更多的水利水电工程项目。

后来的伊朗确实是这么做的,每个五年计划都将水利工程放在重要地位,而中国的水利建设公司也抓住机会,从我们承接的那些水利设计咨询项目开始逐步进入了伊朗的水利水电施工领域。在我们游览里海10年后,即本世纪初,随着伊朗经济恢复和发展,伊朗已经建成或在建的各种类型大小水库已有76座,基本上解决了各个缺水城市的用水问题。

据说,中国公司介入设计咨询和施工的水利工程项目就占了约七分之一或以上。这个比例与我们当年承接的伊朗水利项目比例大致相仿。2002年,中国水利水电集团还以出口信贷方式承接了德黑兰塔里干(Taleghan)水利枢纽工程,4年后投入运营。该工程极大地促进了伊朗北部德黑兰和加兹温等地的城市供水、农业用水、发电、防洪和养殖等诸多领域的发展。

第三天我们就离开阿莫勒返回德黑兰了。这次我们走的是东线,即从达马万德山脚下跨越厄尔布尔士山。《旧约圣经·创世纪》说,公元前2370年大洪水时期诺亚方舟最后停靠的山并非伊朗人传说的达马万德山,而是土耳其靠近伊朗及亚美里亚边境的亚拉腊山(也叫阿勒山)。这两座山都是锥形死火山,高度也都有5000米以上,冬天积雪,只是伊朗的达马万德山更高一些。

谭福甲先生(左二)等水利专家与作者夫妇(前后排右二)在达马万德雪山脚下合影(后排中间两位年轻人为我公司办事处人员),摄于1992年秋

那趟里海之行,即我的第二次里海行结束了。这次旅行显然是快乐的和富有收获的。返回路上,谭福甲先生等项目组工程师们与我们还在距离白雪覆盖的达马万德山很近的地方专门下车拍了一张集体照留念。这张照片记录了我们的伊朗里海之行,也记录了我的众多联想和思考,包括在那趟旅行中对伊朗的一段与我们中国近代史似曾相识历史的回顾与认识。

最后我想说的是,中国和伊朗两国人民都不能也不应忘记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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