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叶飘落织锦城
又到叶黄时分,雁过回首,层云低徊,树树皆秋色,落叶亦多情。这样的季节,适合呼朋登高望远,也适合走上街头,尽揽秋色之美。而成都的秋天,从银杏渐黄的叶片开始,金黄的树叶,黄得澄澈,黄得透净,仿佛将秋天的色彩,都穿在了身上。
银杏,一年四季,各有其美。春来,惊蛰的雷声,叩响天地,懵懂的小虫,从泥土里拱出小脑袋。枝杈之上,绽开了细小的蓓蕾,犹如生命以蓄积一冬的饱满热力,全心全意去尝试,才拱开一点点,这丁点儿的叶,幼细得容易被人忽视。它们看似微不足道,却哪有一分一秒虚度时光呢?它专心专意,吸收着阳光雨露,在春风的鼓荡中,加速生长。
夏至,银杏绿成了一面面风中招展的屏障。这种绿,是被蝉虫吟唱的诗经,是炎热也逼退不了的清凉,是一道夏日午后的细风,是黄昏落霞时无际的亮光。银杏枝叶绿得无拘无束,绿得自在坦荡。谁能不爱夏天的银杏呢?蓬勃的生机之中,藏着最葱郁的希望。
秋风起,冬霜至,是哪一轮秋月染黄了它呢?在万物走向萧瑟黯淡时,它忽然以爆发的激情,成就了整个季节的华章。金黄一片,像是一幅锦缎,从树梢顶端,一直流淌到大地之上,纵然再无情之人,也无法对秋之银杏,视而不见。
看银杏飘落,别有一种清婉情调。微风飘过,性急的黄叶,便会按捺不住投往泥土的热望,旋转着,飞舞着,以天空为舞台,大地为归宿。银杏飘零,唤起的不是愁苦,不是悲凉,不是哭哭啼啼,而是极尽优雅之美。这也许要归功于它历经季节洗礼,最终成为华美高雅的秋之使者,穿上了季节最明丽的金色衣裳。叶片温暖的脉络,能透过煦暖阳光,毫无离别的哀伤。
在沙沙的落叶中行走,不是踩着银杏重叠的躯体,而是走在一首金黄的交响曲上。每一片叶子,都是小小的音符,奏出快乐的乐章。银杏哪里是凋零萎败呢,它是心甘情愿、欣喜欢乐地从枝头飘舞飞翔,跳一支秋的圆舞曲,含笑归去泥土温馨的睡乡。
在银杏的小道上,抬头望远,整座城仿佛都织金溢彩。一团团小小的火焰,在树枝上燃烧,引得鸟儿啼啾,张开翅膀,在风起时飞上飞下,穿梭于一场银杏雨雾之中,犹如太阳以暖暖的金线托起了它们,姿态轻盈,天地无恙。
在深深的黑夜里,星月隐藏了踪影,路灯投下浅浅的光,却映照出银杏不凡之美。它并未闪烁,所有的光芒都付给喑哑,犹如所有的聒噪都付给沉默。但就是这样淡薄的光和色,竟也让夜色变得栩栩生动,穿过了黑暗的长廊,银杏有它愿意抵达的远方。它默不作声,它沉着宁静,在霜冷雾重的夜,也只是轻轻摇曳着枝条,未曾发出过悲凄的呼号,发出嘶吼和尖叫。不管昼或夜,银杏的告别,都是淡淡的,轻轻飘舞,从容离去。
银杏不是花树,即使满城都是金黄叶扇,似锦如绣,你凝望它,也无下一秒繁花落尽的苍凉想象。落红满径,让人不忍行走,仿佛每一片花瓣里面,都睡着一个疼痛的灵魂,踩在上面,会发出轻哭和哀叹,银杏却金黄灿烂,这一季美得无怨无悔,走得也无牵无挂。尽管去听厚厚银杏树叶之上的沙沙声吧,没有一丝嗟叹,只有洁净坦荡。
李清照的《瑞鹧鸪·双银杏》,以一个细腻才女的妙笔,吟诵银杏之大气端庄:“风韵雍容未甚都,尊前甘桔可为奴。谁怜流落江湖上,玉骨冰肌未肯枯。”在易安居士眼中,银杏典雅大方、风度韵致,外表朴实而品质高雅,就连果中佳品甘桔与之相比,也要逊色三分。银杏是这般坚贞高洁呵,虽流落江湖,依旧保持着玉骨冰肌的神韵。
银杏就是这样,无关离愁别绪的存在,黄叶辞别而下,明明是离枝之叹,却依旧保持着生命的热度与深爱。灿烂的色彩,在最美时飞离枝头,未等北风吹皱叶片,未待冬雨穿透脉络,它鲜活地飘舞,横渡了生死的肤浅意义,堪破了红尘的别绪离愁。
银杏灿灿在枝头,落叶飘飘于脚下,不管怎样的银杏,都让人感怀。内心泛起金黄涟漪,那是阳光留下的印迹,是银杏赋予人们整个季节的欢喜。哪怕在接下来的冰冷寒冬,依旧会在内心一方小小的天地中,存留不熄的希望。来年,一缕春风起,一缕阳光细,哪一根枝条上的银杏,会最先探出头,迎接这重生之欣喜?
乐莫乐兮与君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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