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张勇的晚上，这个90后东北小伙刚结束工作回到家，没来得及换衣服就一头扎进厨房，开始属于自己的“烟火人间”。张勇在北京一家保险公司上班，不卖保险，不和客户打交道，大部分工作都和叫“前端开发”的岗位“扯皮条”。他是一名测试工程师，岗位级别为9，最高级别为10——一份听起来既体面又高收入的工作。也许没人能想到这个测试岗的管理者，曾经也是个“门外汉”。那时的张勇是油气开采专业大三的学生。在老师带领下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到陕西矿井实习。脏乱差的环境，笨重的工鞋，都成为压垮张勇的稻草。经过10天的内心挣扎后，张勇再次坐上绿皮火车，只不过这次列车开往北京。为了拿到实习证明顺利毕业，张勇选择一家和石油有关的网站做电销，一做就是一年，却一单没谈成，反而因为熟悉网站做了一段时间的页面测试。正是这份不经意间的经历让张勇有了新的工作方向：测试。2015年来北京时的月薪2000，到现在的月入过万，张勇实现了从专科生小白到中层管理人员的晋升，从油气开采专业到测试工程师的跨越，这中间的路并不好走，但张勇找到了桥梁——IT培训班。一万八千元的学费，四个月的课程，改变了张勇的一生。像张勇一样借助“IT培训班”改变职业轨迹的人并不是少数，但IT培训班也并不是唯一“工具”。这背后有更大规模的成人职业教育市场，职业资格证考试、人才招录考试、专业技能培训等，都为当代年轻人提供了更多的选择。尤其是“双减”之后，市场和资本的目光聚焦于成人职业教育，由此形成了怎样的发展趋势？为什么资本会选择成人职业教育？成人职业教育企业是如何发展的？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在访谈业内人士与普通学员后，试图寻找其中的逻辑。2021年8月，职业教育领域迎来7起融资，融资金额占到教育领域总金额的57.5%，而曾经在2020年10月份仅一个月就占教育领域融资总额85%的K12领域，如今已经“销声匿迹”。虽然成人职业教育在教育领域融资向好，但和2020年K12的百亿级别相比仍然有一定差距。在很多人看来，“双减”之后资本对教育赛道趋于冷静，呈现“多次少量”的投资形势。其实从2016年开始教育行业的融资事件就在持续下降，据黑板洞察统计，2016年教育行业共有886起融资事件，而2017年降到796起、2018年629起、2019年332起，2020年的247起和2016年相比下降约72%。据黑板洞察数据显示，在近一年每个月中职业教育领域都有融资事件。单月最大融资金额在2021年2月，达26.41亿元，占当月教育领域融资金额的75%。“双减”之后的8月份，职业教育融资金额5.95亿，和去年同期的5.83亿相比涨幅较小。2021年职业教育领域“更上一层楼”，上半年共有21起融资，而2020年全年共计25起融资。2月份，粉笔教育获得的3.9亿美元A轮融资，成为教育领域最大一笔融资，这也是粉笔教育自成立以来首次公开融资。7月份，教育领域最大一笔融资来自泛互联网职业教育提升平台开课吧，获得 6 亿人民币B 轮融资，职业教育公司伯乐智才也获得数千万人民币的投资。由此可以看出，“双减”并不是资本涌入成人职业教育的分界点。而曾经专注K12领域的企业也早在“双减”之前就布局成人业务。据高途2020财年财报显示，成教业务收入达8.87亿元；作业帮也早在一年前开始布局成人培训业务——不凡，聚焦于公务员考试培训；2021年7月8号，好未来正式对外披露成人教育品牌“轻舟”，旗下有轻舟考研帮、轻舟考满分和轻舟留学三个子品牌。K12向成人职业教育的转型，意味着要接受人才重组、课程研发、开拓市场等一系列考验。多鲸资本的合伙人孟庆军告诉刺猬公社，K12转型成人职业教育更像是“重启”，因为两者的受众群体不一样，从营销、教研到交付都存在模式的差异，虽然原有的信息化系统可能会被继续借鉴，但团队组织成型为有机体的过程是种考验。在7月份刚刚融资成功的开课吧，证明了团队在成人职业教育融资中的重要性。开课吧2020年8月26日正式宣布从慧科集团拆分，随后开始业务的拓展，2020年11月创立个人及家庭成长学习平台“米堆学堂”，2021年3月成立考试培训事业群。并在2021年7月定位升级为“在线职业教育”，业务战略从泛IT和数字化人才培养拓展至在线职业教育。业务的拓展也面临着更多人才的引进。多鲸资本合伙人孟庆军指出，每一个品类都可能意味着要重塑一个团队，这也意味着成人教育并不是仅靠投入资本就能发展的领域，更多地需要建构人才、组建团队。开课吧合伙人、教育产品VP欧岩亮告诉刺猬公社，作为成人职业教育的讲师，需要在专业技术能力之上具备四种核心能力：教学设计能力、教学的授课能力、教学的研发能力和教学的服务能力。从成人职业教育机构的本质上来讲，课程更像是一个产品，所以讲师的意义并不狭隘于讲课的老师，更像是课程产品经理。从定义课程内容、确定目标到确定产出结果，这一系列教学产品设计的过程都需要讲师参与其中，将课程清楚表述，让所有协作者可以共享一个能在未来达成结果的总体画面——具体的课程内容，由此才能聚集更广泛的团队力量让课程交付的结果有相应保障。其次，是课程内容的研发。因为需要整理大量的社会资料，并把资料整合形成系统化的完整资料供课程使用。所以牵扯到各种资源建设工具的使用能力，需要讲师不仅会讲，还要会做ppt、编辑视频、有逐字稿的能力。最后，才是我们能体验到的讲师与学生互动中的“讲”，需要讲师把相对晦涩、不容易被理解的知识或技能传递给学生。职业教育的内容具有很强的目的性。针对公务员考试的培训就以“上岸”为目标教学，进入课堂后学员之间的身份差异变模糊，无论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还是创业成功的老总，都要在培训班中获得如何在120分钟完成130道左右的题目，并拿到高分的“秘诀”。这需要讲师将专业性知识转化为适用于大多数的通用知识。另外，助教也是教学体系的一部分。上课前，助教要提醒上课时间、同步课堂讲义；上课时，讲师在讲，助教需要在问答区以文字形式回复各种问题；下课后，助教需要在社群内提醒作业内容、回答疑问。这一系列操作十分考验助教的服务心态和意愿。在讲师的这些能力之上，才得以形成课程的设计、产生、交付，学生才能学到真正需要的职场知识。就像多鲸资本孟庆军所说：“团队是基础，融资成功证明资本认可这个团队。紧接着才会更加关注做事的逻辑与空间，来决定后续的投资意向。”资本如此，学员作为消费者亦是如此。课程质量高、体验好、服务好，这些学员所在乎的事都和以讲师为核心的团队有关。而讲师背后的机构也在不断为人才的升级赋能。早在1993年我国就提出实行学历文凭和职业资格证书制度，在2011年6月的《教育部关于充分发挥行业指导作用推进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意见》中，进一步指出推进建立完善“双证书”制度，实现学历证书与职业资格证书对接。这种制度演变为现在的“1+X”证书体系，实现人才与市场的适配，也为成人职业教育提供了市场前景。据艾瑞咨询统计，职业培训市场规模从2015年的1338.9亿元扩大到2020年的2088亿元。之所以职业培训能保持千亿级市场规模，这背后除了有政策的利好支持，也有市场的需求。据极光数据统计，2021年高校应届毕业生的职业发展规划中，有17.9%选择继续升学，38.5%选择进入职场，25.6%选择公务员或编制考试。这些毕业生的选择正是对应目前成人职业教育中热门细分领域，包括职业资格考试培训、人才招录考试培训、专业技能培训。在现有的市场中，成人职业教育被分为学历教育和非学历教育两大类，其中非学历教育是我们今天讨论的重点。目前在职业资格考试培训中涉及到多种行业，以金融财经为主的中华会计网校，以建筑工程为主的优路教育，以法考为主的厚大法考，以教师为主的一起考教师；在人才招录考试培训中，有中公教育、华图教育、粉笔教育等；职业技能培训包括，以IT培训为主的开课吧、以数字艺术为主的火星时代教育、以金融财会为主的恒企网校、以运营为主的淘宝教育。更有职业教育平台，网易云课堂和腾讯课堂。从这些细分领域可以看出，成人职业教育的品类很庞大，但单一垂直品类的发展空间也受限。和K12课程相比，复购率稍显不足。这也是开课吧等机构一直在优化解决的问题，将全品类全覆盖的交叉复购作为复购率的核心，也迎合了当前社会中π型人才的需求。“π型人才”指能将多门知识融会贯通的高级复合型人才，不仅要知识面广、具有一定经验，还要有至少两种独特专业技能，以形成具有竞争力的创新人才。在行业迭代更新的背景下，职场人对自己的要求也趋向π型人才，由此交织技能知识网，倒逼着教育机构在课程设置时覆盖全品类。除职场需求以外，成人用户在买课程时也注重自身价值的实现。在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中，当人实现工作职位和财产等安全需要后，便会需求尊重与自我实现。因此，便产生职场、考试以外的成人兴趣课堂，这类知识的加入让成人的知识网更加“精致”。这也是开课吧创立“米堆学堂”的原因之一。米堆学堂邀请了性格色彩学创始人乐嘉，奇葩说辩手、复旦大学EMBA课程讲师席瑞等讲师，开设了心理学、沟通、配音等课程，深入到职场以外的生活理念中。职场加兴趣的多品类课程设置，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成人课程复购率低的问题。π型人才对成人职业教育的要求，不仅是知识网的覆盖，还需要有真实实践的场景。经历了培训班，走入职场能否“学以致用”，是很多人关心的问题。学和用是发生在两种场景里的行为，这其中的关联性发生于“产教结合”。K12退潮之后，资本对成人职业教育的关注也引来很多新入局者。讲师、助教、运营，看上去近乎合理的架构，再加上分分钟让人心动的销售技巧，实际上缺少高质课程内容及实践项目，造成学和用的脱节，成人职业教育市场愈加“鱼龙混杂”。培训班的第一个月，对于连键盘都认不全的张勇来说很难。但张勇吸收知识很快，在每次阶段测试中都排在前10名，即使同期50个学员中大多是计算机相关专业的。虽然测试成绩高，但也仅限于理论知识，没有可实操的项目，张勇依然是一头雾水。从培训班出来后，张勇并没有像同期学员一样很快找到月薪过万的工作。因为对IT的了解仅限于在培训班所学，所以面对面试中的随机问题，张勇只能用限量的知识生搬硬套。但因为“便宜”，张勇还是被录用了。没有实际经验，张勇被安排在一个基础岗位，这里用到的知识在培训班中只学过十天——对比两个数据库寻找差异，并指出原因供开发人员修改。有过知识基础，张勇依然摸索了一个月才明白该如何处理工作。在提及培训班的实操环节时，张勇说道，在培训班没有经历过真正的项目，只是用“万年不变”的酒店系统做案例进行训练，而且所有人用的案例都一样，所以在面试中并没有竞争优势。正是因为需要实际操作的环节，所以专业技能培训也成为成人职业教育中“难啃的骨头”。对于开课吧等老牌成教机构来说，“产教结合”也成为竞争优势。开课吧会和互联网大厂合作，在线上课程成绩优秀的学生，会再到线下进行项目训练，互联网公司的用人领导会参与其中，形成线上线下的互动。除此之外，开课吧设置了“门徒计划”，教基础不扎实的学员系统学习，在完成这一系列训练后，成绩优秀的学员会被直接内推到“大厂”。产与教的结合是专业技能培训中的一种商业模式。有的机构为了“急于脱手”已结业的学员，会将学员“明码标价”送至用人单位。学员被那些描绘的天花乱坠的岗位所心动，但所学知识是否和工作所匹配，所踏上的职业路如何，这些都是未知的。所以，学到知识并不是这场培训的终点，而是新的起点。成人职业教育所面临的考验也更多。最大的困境来自行业的发展迭代。在以就业为结果导向的培训中，行业的发展就像是风向标，为课程内容提供方向，这意味着需要不断进行课程设计、研发、交付。这背后是时间和人力成本的付出。面对这种困境，要先提升机构本身的行业水平。就像以IT教育为核心的开课吧，自身本质上就是技术公司，有关线上产品的开发都有自己的团队，不使用第三方团队。同时为了避免教学系统内的讲师和行业脱轨，开课吧也会建立类似社区的网络，连接广泛的社会资源。其次，即使是同一学科对每个人来说都有不同的场景需求。职场人面对既有的工作环境和未知的职业方向，在培训时会有不同于他人的目标，且这种目标是在变化的。课程是固定的，学员的需求是多样和动态的——这种不确定性也成为了成人职业教育提出挑战。和K12相比，技能培训的效果评估标准很难确定。资格证考试类以拿到证书为目的，人才录用考试类以上岸为目的，但技能培训不仅是能否就业的问题，就业的好与坏也会成为学员的衡量标准，而这很难量化。面对行业与用户的双重“围墙”，开课吧也有自己的突破方式，核心在于教学分时计划。教学分时计划需要将教学计划排布到学生可以接受的生活场景。为了让学员形成规律性的学习体验，需要设计“回馈点”，这些点小到不被人察觉，但会持续不断地为教学环节赋能——诸如奖学金、黑板报、表扬榜等形式。从产品到学生所需的知识，需要课程执行者发挥主观能动性不断与学生融入、与行业接轨。但这其中也会出现培训机构之间内容和交付形式的趋同。“在任何一个垂直品类里，内容维度没有很强的差异性，更多的差异在服务”，多鲸资本合伙人孟庆军在讨论成人职业教育竞争力时指出。差异化服务在教学设计环节就被写入课程“图景”。服务与课程内容相融入，交付予学员的过程不断与行业俱进。由此在困境中突破前进。据艾瑞咨询统计，2020年中国人才招录考试报名人次达3103万人次，其中参培率为31.7%；主流职业资格考试报名人次达3672万人次；市场中IT人才需求达705万人。人才对职场需求的提升也推动着消费升级，其中最明显的是教育类知识产品。虽然教育产品给予用户的是“延迟满足”，但依然吸引着千万级别的人才市场，这也让K12在转型之际很难放弃成人职业教育。因此，“双减”之后成人职业教育成为转型、入局“蜂拥而至”的目的地。新的机构、品类、课程层出不穷，在带来新的消费空间的同时，也让成人职业教育市场参差不齐。在这其中，像开课吧、传智教育等老牌成教机构，已形成较好的品牌形象，在与企业、高校合作中更有优势，也能为用户提供更多服务的可能性。虽然很多成人教育品类已是蓝海泛起，但在技术与传统行业的结合下，会有新的方向、新的职业、新的品牌输出，而这都意味着成人职业教育的市场还有很多想象空间。空间被逐渐开拓，但需考虑的因素也在变多。借助薛兆丰在讲解破窗理论时所说：“每当我们做决策的时候，还要充分考虑那些暂时还看不见的，甚至是永远看不见的因素。”刺猬公社是聚焦内容产业的垂直资讯平台，关注领域包括互联网资讯、社交、长视频、短视频、音频、影视文娱、内容创业、二次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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